大概人在生病的时候都会变得极其脆弱,所以周歆收了平时一身孤勇和争斗,这一刻安安静静看着眼前的男人为自己忙前忙后,高大身影在床前半曲,袖子卷上去露出大半截手臂,他的好,他的柔,他的细致和体贴,在这一刻都变成了磨人的刀。
以前多不珍惜,现在就有多难受。
“哥……”床上人轻轻喊了一声,“我想说我后悔了怎么办?”
正在拆药盒的周勀顿了顿,他岂会不懂她话里的意思,以至于病房里的气氛一度沉到冰底。
好一会儿之后他才回神,从药盒里拧了两颗药出来,把外面的胶囊拧开,又递了半杯水过去。
“医生说这药要空腹吃,先吃完再吃饭!”
他生生把周歆的问题绕了过去。
周歆苦笑,心中涩到发寒,但还是乖乖伸手过去。
周勀递药,胶囊已经拧开,周歆几乎是含着眼泪把胶囊里的碎粒倒进嘴里,含着温水痛苦咽进去,而对面很快又递了颗巧克力过来。
多讽刺,二十多年感情,他知晓她身上所有的毛病和怪癖,比如不喜欢打针,不喜欢吃药,胶囊整颗根本吞不进去,所以每次吃的时候都必须拧开只吞里面的碎粒,吞完第一时间要吃巧克力,而唯有这时候周歆才愿意吃点甜食。
“哥…”周歆咬着嘴里甜到发腻的巧克力,眼泪还是抑制不住地往下掉。
周勀垂眸把药盒收好。
这一刻他能做的便是当什么都没看见,可是周歆似乎有其他打算。
怎么办?她这一刻才不得不直视自己的内心,根本没有放下,也不可能放下。这个男人这么好,这么完美,原本是属于她的,凭什么就要让她放弃。
她笃定自己与他二十多年的感情,岂是那个女人短短两年能比。
“哥,你上次说你只是喜欢她的乖而已,那我也能做到。我以后再也不和男人搞暧昧,再也不朝三暮四,我心里只会装着你,更何况你应该知道,以前那些我也只是逢场作戏,有时候是单纯为了气你,就想让你生气,让你动怒,让你注意并且在乎我,而你在我心里的地位根本无人能够代替,所以…”周歆几乎是放下尊严向周勀表明心迹,带着满脸泪,满身伤,一脸苍白憔悴地坐在病床上。
可是周勀表情无恙,只是把拆开的筷子递给她,“好了,说这些已经没有意义,吃饭吧!”
他就那么目光淡淡的地看着周歆,黑眸中毫无波澜。
不,怎么可能,怎么可以!
去年除夕她从香港回来,那晚他还抱过她,但是两人没谈拢,所以对她发怒动粗恨不得抽筋剥骨,可是才短短几个月而已,怎么能够做到完全无动于衷?
“哥,你真的……真的对我一点感觉都没有了吗?”
周勀下颌绷紧,他突然想起昨晚常安趴在他怀里说的话,二十多年感情,刻骨铭心,真的不是一夜就能忘的,这不科学,也不现实,但若要从头开始,他这一刻可以很准确地给她答案。
“要说一点感觉没有那是自欺欺人,但是不可能再回到过去。”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以后仅仅只是兄妹而已。”
“我不相信!”
“为什么你不相信?”
“因为明明一年前你还…”
“那是最后一次机会!”
“什么?”
“去年除夕,那是我给我们之间最后一次机会,但是你最终还是选择要我等。”
“可是当时我以为…”
“你以为?你以为什么?你以为我会一直无条件站在原地?你以为我可以一直往下等?”周勀冷笑,“可我是什么人你应该清楚,这么久了,我已经给足了耐心,更何况现在还多了一个人,我和常安…”
“够了,你不必再往下说了!”
他的答案已经给得够清晰,周歆还想给彼此留有一点余地,更何况女人总是愿意自欺欺人,她觉得只要不彻底说破,不撕开最后一层,至少还能留有一点自尊。
她最终接了筷子,嘴里那颗甜到发苦的巧克力已经化干净,低头又搅了一下食盒里的粥。
兄妹,嗬…兄妹!
“好,你说兄妹,那今晚是不是要留下来陪床?”
周勀微顿,抬头又看了眼输液瓶,瓶里是阿奇霉素,瓶子上贴了一张鲜红的禁止标记,告知阿奇霉素需要慢输,而硕大一瓶,最起码还得再输三个小时。
“我会等你输完液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