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如此……”这时的朱羽棋县主想了想,然后又向沈渊问道:“您刚才说的那个‘杨荣乱滇’又是怎么回事?沈先生若不介意,能否跟我详细说说?”
“这个啊……”沈渊在心里想了想,就向朱羽棋县主姐弟俩说出了云南最近发生的几件大事。
沈渊之所以知道这些,因为这其实并不是什么冷僻的历史知识。因为他前生就是研究历史的,而“万历三大征”里其中的一场战事,就是发生在明缅之间的大战。
至于发生战争的原因,只能说这些大明朝的官员……不作死就不会死!
在沈渊的讲述下,在场的两姐弟包括蓝姑娘的心思,都渐渐随着他的话飞到了千里之外的云南……
云南这个地方山高路远,瘴疠遍布,人口也稀少,所以很不利于政权的控制。所以大明朝在云南的治理方式,一直是分成两种方法的。
其一是云南腹地,更靠近大明的部分,这些地方的治理方法,并跟大明其它的州县没什么不同。
其二就是边远地区,大明就让归服的土司代为治理地方,并上交赋税。
实际上这些赋税,有的时候一个土司一年只上交十来两银子,多的也就一千多两,并没有实际意义。
但是毕竟人家只要交了税,就相当于承认了这片土地是属于大明的,所以对于大明而言也就满足了。
可是从宣德年开始,云南的那些土司就没有过安静的时候。当时这些土司不但经常相互攻打,而且缅甸还时不常过来打他们。
那些大明官员平时胸脯拍得嘣嘣直响,跟那些土司称兄道弟的时候毫不含糊。可是一到人家土司遇到危急时刻向大明求援,让他们派兵帮忙抵御侵略的时候。那些官员立刻就把城门一关,压根儿就不搭理人家这茬儿!
这一来二去的,云南土司经过了大明官员的反复背信弃义,无数次地说了不算,自然是渐渐离心离德。
在这之后就是万历二十七年,万历皇帝派太监杨荣到云南担任了矿监。
凡是熟悉历史的人都知道,明朝的太监当矿监,到了地方上简直比土匪还狠。他们只知道掠夺地方上的财富,中饱私囊,做出的罪恶简直是罄竹难书。
等杨荣到了云南之后,他在这个天高皇帝远的地方更是肆无忌惮。他在一个叫孟密的地方开宝石矿,大肆掠夺地方和民间财物,所用的手段残酷得令人发指。
至于他搜刮来的大笔财富,送到皇帝手里的甚至连十分之一都不到,剩下的全都被他贪了。
“这个杨荣这么厉害?”
听到这里,朱羽棋皱了皱眉道:“据你说云南孟密那个地方,原本土司的立场就不稳,再让杨荣这么一闹,岂有不出事之理?”
“县主说得对,”沈渊听到朱羽棋这么说,点头赞同道:“那杨荣要是光贪钱也还罢了,偏偏他还要大量向当地官员索贿。谁要是敢拒绝,他马上一张奏折送到京师去,得罪他的官员保准丢官罢职。”
“从万历二十七年开始,一直到去年万历三十四年,被杨荣诬陷的官员有多少就不说了。总而言之云南一省的官员大部分被问罪,甚至到了官府都无法正常办公的程度。”
沈渊说到这里苦笑道:“在万历二十九年,杨荣给朝廷进献了一百一十块红宝石,十七块青金石,还有银两黄金若干。”
“这点东西让当今天子十分满意,可天子却不知道,云南已经被杨荣搞成了一个嘶嘶作响的火药桶!”
“然后就万历三十四年,也就是去年。”沈渊看了看朱羽棋接着说道:
“这位云南矿税宝井太监杨荣,因为一点小事打死了矿工数千人,造成了开矿的峒民哗变。缅甸趁机兴兵十万、战象数百,攻进了云南……”
“在这之后,那个每年都往家里运送三十条大船财物宝石的杨荣,终归还是被愤怒的云南民众打死。之后还是靠着朝廷出兵血战,这才打退了缅军。”
“那个杨荣残酷掠夺,扰乱边疆,虐待官民,酿成了这样的大祸害。因此云南一带的民众都对他恨之入骨,所以从万历二十七年到去年的大乱,这段时期就被称作‘杨荣乱滇’。”
……
“原来如此……那沈先生有什么章程?”
听到这里时,朱羽棋县主缓缓地把后背靠在椅子上。她好像是明白了什么,浅笑着向沈渊说道:“听沈先生的意思,好像并不仅仅是生意那么简单吧?”
“我自己当然是赚点钱就好了,”就见沈渊笑了笑道:“但是我知道老王爷胸怀天下,崇王爷本人也是以天下为己任。”
“云南那个地方矿产丰富,筹划好了可以为朝廷和大明民众带来数之不尽的好处。却万万不可以再出一个杨荣,肥了他一人,却祸乱了一省。”
“所以云南此时百废待兴,官员被杨荣害死得没剩几个人了。杨荣本人一死、宫里的太监也没人敢再去那里。”
此时的沈渊声音低沉地说道:“所以此时的云南,正是个无人入主的空白之地!”
“若是此时,王爷对云南稍稍施加一些影响,就可以稳定云南的局势。不妨先用自己人充实云南官场,再用可以信任的官员,把那些土司的心慢慢收回来……”
“毕竟在云南一带,只要是民众归心、峒民稳定,外域小邦就绝不可能来再侵略咱们,也省得一旦出了事,国家就要耗费钱粮出兵征讨。”
“要知道大军一动,银子钱粮就要花费得如山如海,那是要伤及国本的!”
“王爷现在信手为之,却可以保得一方边疆数十年安宁。这比在战场上十荡十决更有意义,兵法上有言‘善战者无赫赫之功’……”
“我明白了!”听到这里,朱羽棋一拍椅子扶手,陡然间站了起来。
在这之后,她长长地叹了口气道:“沈郎胸藏锦绣,一言可以兴邦,身为布衣学子,却在弹指之间将万里外的蛮夷之地安排得妥妥当当,您……真是位无双国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