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寒衣气若游丝,狼狈不堪,这算是他平生最为狼狈之时。
贺卿宣稍微回神,探出藤蔓将应寒衣牢牢绑在身上,继续前行。
一个连走都走不了的人该如何前行?
应寒衣愣怔,随后竟是颇为恼怒地道:“本尊不需要你救,你……回家吧。”
贺卿宣充耳不闻,继续向着前方爬去,沙砾碎石磨破他的皮肤,鲜红的血肉在路上留下蜿蜒血痕。
这条路怎么能这么漫长。
长路漫漫,看不到尽头,只有无边的血腥味,与那从粗重变得微弱的喘息。
破败的身体能撑多久。
一里还是两里?此时距离魔域可是足足还有三十二里。
这是修士御剑飞行不到半盏茶就可以抵达的距离,是凡人一两个时辰就能走完的路程,可对于一个身体破破烂烂,随时都可能死去的人来说呢?
这条路从没有如此漫长,应寒衣从没如此欠人人情。
他哑着声音道:“放下吧,爱情,给不了你。”
应寒衣不知道贺卿宣是没有听到,还是为了他口中的爱情一厢情愿,他从未被放下,他在贺卿宣的艰难的爬行中离魔域越来越近。
他想挣扎,可他想稍微动一下手臂都如同千斤重,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怎么……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血腥味越来越浓,让人恶心想吐,让人有那么点害怕。
应寒衣再难意识昏沉,因为他一旦昏过去,可能连贺卿宣是什么时候死的都不知道。
他强撑着意识,魔域越发近了,满身血腥的贺卿宣自然也吸引来了一些低等妖兽,对腐肉脓血感兴趣的也就这些低等的家伙了。
它们对着这还会移动的腐肉虎视眈眈,却也有那么些忌惮于应寒衣身上的气息,索性跟在两人的身后,等到他们死亡的时候,好一拥而上。
贺卿宣身上死亡的气息越来越浓,乌鸦扑动着翅膀,猩红的眼睛死死盯着即将到嘴的肉,妖兽口中腥臭的涎水滴下一滴又一滴。
两位大能即将成为别人的盘中餐,且还是这些他们以往看不上眼的眼神。
这是一个谁听了都会觉得可笑的笑话。
艰难爬行二十里后,贺卿宣的脑袋垂了下去。
那张清隽漂亮的脸上沾上了不少血污尘土,还有几缕头发也黏在脸上,染上浓稠的血水,丑到不能再丑了。
应寒衣口中嫌弃,眼睛却死死地盯着,生怕那呼吸真的完全消失了。
跃跃欲试的妖兽们见唯一会动弹的人不再动作后,开始靠近,跑得最快的是一只三阶双头狼,碧绿的眼眸中慢慢都是对鲜肉的垂涎。
狡猾的恶狼并没有对着刚刚还能动的贺卿宣下口,而是冲着应寒衣张开了它那张满是腥臭的嘴。
应寒衣轻轻笑了一声。
在恶狼锋利的牙齿即将咬断他的脖子时,一丝极细的魔气穿透了妖兽的心脏,鲜红的血液滋润着魔气,让那魔气染上了血红。
变故发生得太快,所有妖兽乌鸦一哄而散,那丝细弱的魔气却是快如闪电将它们全都穿透。
魔气终于变得粗壮凝实起来,看起来有几根头发丝加在一起的粗度了。
应寒衣毫不犹豫地将这魔气引入了贺卿宣体内,本来就该如此永久沉睡下去的人,突然咳嗽了一下,停下的心脏再一次跳动起来,这具身体唯一还活着的东西焕发生机。
救一个陌生人的贺卿宣十分愚蠢,而将那缕魔气渡给贺卿宣的应寒衣同样愚蠢。
他彻底地陷入昏迷。
贺卿宣挣扎着醒来,他不清楚自己睡了多久,只凭着信念继续前行。
十里,五里,一里。
他的指甲尽数碎裂,膝盖手肘隐隐露出森森白骨,血肉模糊到如同刚刚从地狱爬出的恶鬼。
在终于抵达魔域,无数魔气向着他们涌来时,贺卿宣又一次吐出一口含着碎肉的血。
强弩之末终于不用再强撑。
本就微弱的魔气完全撑不住身体如此作死,它努力吸收着空气中的魔气,去缝补那破破烂烂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