崖边是被人用刀比着脖子的连苼,对面则是带着数十名侍卫的荣寻。
当看清绑走连苼的那人时,卫槿才恍然大悟为何要叫她来。
三年前,卫长亭被授命收缴胥州,当时的卫长亭初任将军,年轻气盛,满腔热血,只带了一万士兵便轻易了收缴了胥州。
当时胥州的将领是郑平,郑平为人正直,又机勇善战,在胥州深得人心,在兵荒马乱之际,靠着自己手中的兵权,在胥州自立为王。此人若能归顺最好,可偏又是个不甘为人臣的主,留下此人必定是养虎为患。收到胥州降书的第二天,卫长亭便上书请求处死郑平。
郑平被处死,其家眷也无一幸免,只有其兄郑肖逃走了。
卫槿见过郑肖的画像,所以她认得郑肖的模样,正是此时此刻站在悬崖边上用刀比着连苼的那人。正是因为卫长亭的上书才导致了郑氏全族被灭,郑肖此举,怕是要报仇。就算是要报仇也不应该找连苼才对,卫家被抄,唯一留下的便是卫槿一人,那荣寻此番找她过来是要做什么?
卫槿不敢继续想下去,只觉得天昏地暗,若不是阿栗在一旁搀扶,怕是要倒在地上。
见卫槿过来,郑肖的眼神又狠绝了几分,“这就是卫长亭唯一的妹妹?”
“此时此刻,你觉得你还逃得掉吗?放了月妃,朕还会考虑放你一条生路!”荣寻望着已经哭成泪人的连苼,狠狠地攥紧了拳头。
“你当我会相信你的鬼话?一命换一命,若想你的美人安全无事,便要用她来换!”郑肖望向一旁的卫槿,那目光像是要将她剐掉块肉一般,是恨吗?卫槿不禁打了个冷战。
“皇上,您不能让娘娘过去啊!”阿栗跪在地上,不停地叩头,磕得头破血流也不在乎。
荣寻揽过卫槿,卫槿并不挣扎,身体却是止不住地颤抖,在推她出去之前只记得荣寻在他耳边重复着说道:“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
郑肖一把推开连苼,伸手想要抓卫槿,阿栗却在这个时候冲了出来,一把抱住郑肖。纠缠中,卫槿被甩了出来。恼羞成怒的郑肖在阿栗背上连刺了数刀,直到阿栗的身子慢慢地倒了下去。而就在这时,荣寻夺过一旁的弓箭,一箭正中郑肖心脏,郑肖当场毙命。
一切都发生的太快,卫槿抱着阿栗逐渐冰冷的身体,哭得几欲昏厥。
“没事了,没事了,”荣寻轻轻拍了拍怀里的连苼,转身吩咐沉香,“扶你们娘娘回去,等下找太医瞧瞧,若是再出什么岔子,朕决不轻饶!”
此时此刻,荣寻最担心的还是卫槿。自己当时也是迫不得已,原本打算在换人的时候将郑肖制服,却没想到阿栗会在这时候冲出来,一切都不在计划之中。
荣寻想要张口辩解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
终于,卫槿放下身体已经冰冷的阿栗,从地上缓缓地站了起来。卫槿披着头发,裙子也染上了血污,因为太过伤心的缘故,刚刚站稳,就又要跌倒。
荣寻刚想上前扶住卫槿,却被她喝住:“你别过来!你再往前走一步,我便从这里跳下去!”
荣寻不敢再上前,只能低声哄道:“阿槿,你莫要做傻事,不过是死了个奴婢,回宫以后,朕会为你再添两位更得力的丫头!”
“皇上,月妃的命便那么金贵,他人就是命如草芥吗?”卫槿脸色苍白,夜色中显得十分狰狞,她慢慢走向悬崖边缘,面无表情地继续说道:“如果不是阿栗,今日躺在地上的便是我。”
荣寻的心里开始隐隐不安,却不敢上前:“你说什么胡话,快过来!”
“你让他们都退下,我有话跟你说。”
荣寻命所有人退下,悬崖上只留下他和卫槿两人,“阿槿,亏欠你的我一定加倍还你,你千万不要做傻事!”
“阿寻,你知道脚下的悬崖叫什么吗?”这一次,卫槿没有称荣寻为皇上,她转身望向荣寻,已是泪流满面,“这叫忘情崖,从前我不明白,难道是要跳下去才会忘了所有的****吗?后来我才知道,情这种东西,唯有自救,情到散时终须断,崖就是尽头,要勒马停下。你自己执迷不悟,任谁也救不了你的。”
月光有些阴冷,卫槿忍不住打了个冷战,她抹去脸上的泪水,竟然出乎意料地冷静,“我若是死了,怕是无颜去见父母兄长。他们会不会怪我错信了他人?”
“你若是敢死,我便要整个长乐宫的人陪葬!”荣寻真的开始紧张了,像是用尽力气一般嘶吼着。
“哦,我忘了,任何人的性命在您眼里都是一文不值的。可是这一次,你威胁不了我了。”
卫槿打开双臂,任夜风吹打着衣袖,然后像只蝴蝶一样纵身跃下了悬崖。
荣寻大惊失色,冲到悬崖边上,一把拉住了卫槿的手臂。卫槿抬头望向荣寻,脸上已经挂上了笑容,她轻声说道:“这一次,我是真的要放下了。”
卫槿的话像锥子一般狠狠地插进荣寻的胸口,荣寻心口疼得几乎不能呼吸,眼泪竟然也涌出了眼眶,手上却不敢放松。
卫槿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失态的荣寻,她用力掰开了荣寻的手,身体开始快速下坠,最终消失在夜色中。
在身体快速坠落的时候,卫槿回想了起自己在这世上短暂的十八年,只觉得无尽酸楚。父母早逝,只有一个哥哥可以依靠,自己又生性孤傲,不单王孙贵族,就连普通的公子小姐都不与之亲近。终于有一天,那个灿若星辰一般的男子出现了,她错认了良人,最终落得家破人亡的下场。
终于,这一切都要结束了。
在失去意识之前,卫槿暗暗想着,如若有来生,一定不要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