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有人窥视到薛白的野心,往往并不戳破,因眼下完全没有到那个地步。等天下太平、李琮继位以后再谈完全来得及。
除了少数希望跻身元从功臣的人总喜欢在薛白身边秘谋,比如元载。
“圣人虽然承认了郎君,却没有宣诏天下,处置李亨谋逆称帝之罪,只怕还藏着‘养蛊’的念头啊。”
这“养蛊”一词是薛白从南诏回来之后偶然提过的,元载用来形容李隆基平衡朝中势力的权术,比如李林甫便是一只养来对付太子的蛊,安禄山又是另一只。
很显然,李隆基如今又想养着李亨来对付李琮了。
元载之所以一眼看穿这点,因为李隆基答应薛白的要求并非没有条件,他非常坚决地要让诸王以及朝中大臣到蜀郡去。
“圣人召诸大臣南下,为的是在‘南京’建新的朝堂,而要见诸王,绝不是顾念父子亲情,势必要将诸王分封至天下各地,制衡郎君,这还是养蛊。”元载道,“我敢断言,假以时日,一旦圣人重塑威望,必要对付郎君。”
“我知道。”薛白道:“那你说,如何是好?”
元载沉默了,他方才一番话,主要是为了向薛白表忠心。其实他心里清楚薛白自有计较,却没想到会问策于他。
他沉思片刻,正要开口,薛白已举了举手。
“眼量放高些,莫总往下看。只要我们拿下河东、平定叛乱,他的威望难道有可能涨得比我们还快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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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郎君明鉴,但只怕取河东一事,李亨势必会有所阻挠。”
薛白沉吟着,缓缓道:“我写封信给李泌,你遣人送去。”
“喏。”元载道:“那,圣人要的大臣与诸王?”
“先安排几个大臣去服侍圣人。”薛白道:“问问朝中谁愿意去。”
元载做事很利落,次日便将一份名单递在了薛白手中。
“龙武军大将军陈玄礼、门下侍中韦见素、检校工部尚书徐安贞、兵部左侍郎刘光谦、吏部右侍郎白琪……”
薛白念了开头几个,头也不抬,带着些调侃之意问道:“这其中可有伱打压的政敌?”
“没有。”元载道:“我万不敢如此,否则请郎君罢了我的官。”
“那就先放他们去蜀郡吧。”薛白道,“第二批人不急,等第二批粮食运到。”
正说着,有信使归来,禀报称叛军已攻打咸阳县城。
才稍微平息了不到二十天的长安城,又感到了战火的威胁。只是这次,有李光弼这样的大将在,城中人们的心态安定了许多。
其后两日,李光弼坐镇长安,派遣大将支援咸阳,同时散出哨马,做着叛军攻咸县不下转而奔袭潼关的准备。
京畿道就像一个兜着猛兽,任它在里面撞来撞去的破麻袋。
这种时候,薛白一边配合着稳定局势,一边竟还在准备去往解县。
两日间,他不断听到有人跑来禀报“北平王,高将军求见”,而他每次都是回答“不见”。直到局面暂时稳住,而他也到了出发的时候,他遂亲自到太极宫去见高力士。
其实高力士在长安是有私宅的,且如今他也不必值勤,大可回宅。但薛白到时,他正坐在宫院中的一株梨树下发呆。
“北平王知道老奴想要说什么吧?”
“想必是想要去蜀郡?”
“是啊。”高力士叹道:“老奴这一辈子,除了伺候圣人,做不了别的。”
薛白道:“圣人早晚会回长安的。”
他还有一句话没说——“圣人早晚也会换的。”
高力士道:“我们这些伺候人的,重要的不是每日具体做了多少活计,而是忠心。倘若圣人在蜀郡,我不赶过去,等圣人回来,更不需我在身边了。圣人离不开我,我更离不开圣人。”
薛白想到了天宝六载那个上元夜,自己得高力士保护一事,原本他想把高力士保护在长安,可一方面他不太可能做到,另一方面,高力士也并不想要那种保护。
“放心吧。”薛白道:“我会送你到蜀郡,只是需晚一些。”
“为何?我本该是第一个赶到圣人身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