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朱理学在南宋已经冒头,并愈演愈烈,存天理而灭人欲的口号已经叫得很响亮,所以男人间的相互厮混,已经不再是文人们的风尚和潮流,反而会被鄙夷。
加上彭连城这样的身份和口碑,独爱男人,还被男人占了身子这种事情,也只能带来耻辱,便是男风盛行的年代,男人们值得夸耀的都是自己骑别的男人,何曾见过男人们夸耀自己是被男人骑的那一个?
“这就是彭连城的命门,就是他比生死还要更加看重的东西!”虽然方法不算太过光明,但杨璟仍旧压抑不住心里的激动。
对于彭连城的袭击,杨璟自然不会放在心上,稍稍偏了偏身子,也就躲了过去。
“你真正关心的其实不是李婉娘,而是曹恩直,对不对!”
“李婉娘跟你一样,爱着曹恩直,你不忍李婉娘伤心,每次去探望曹恩直,都会带着她,对不对!”
“李婉娘劝你放了曹恩直,但曹恩直知道你杀死那些士子的内幕,你又不能放他出来。”
“曹恩直本来就不爱李婉娘,跟李婉娘有名无实,但李婉娘却恪守妇道,几次三番想要劝你放过曹恩直,你不厌其烦,生怕李婉娘迟早会泄露秘密,便让人给她下蛊,想要杀死她!”
这些本来都只是杨璟的推测,查案最忌讳主观臆断,其中有一些环节也确实没有证据支持,只是杨璟将线索都关联起来,做出的个人判断。
比如彭连城与曹恩直形影不离,他们的妻子都没有子嗣,甚至还经常出游独处,这些迹象虽然不是实质的证据,却能够说明很多问题。
若在往常,杨璟根本就不会用这样的法子,但如今他揭穿了彭连城最大的秘密,击溃了他的心理防备,连珠炮一般逼问之下,他相信彭连城肯定会崩溃。
若自己说的不对,彭连城肯定会反驳,若自己说中了,彭连城也会恼羞成怒!
果不其然,杨璟一番快逼问之下,彭连城面色变得狰狞可怖,捂住耳朵,拼命摇头,喷着唾沫星子大声咆哮道:“闭嘴!闭嘴!闭嘴!”
“李婉娘只不过是个愚蠢的女人,若非恩直一再顾念夫妻之情,我早就杀了她!”
彭连城陷入疯狂之中,杨璟也由此看出,自己就算没有全中,也说对了绝大部分!
于是他继续激怒道:“李婉娘跟你抢曹恩直,她死有余辜,杀了也情有可原,但你为何要杀自己的亲生弟弟?难不成他也跟你抢男人?简直就是禽兽不如!”
杨璟火上浇油一般嘲讽怒骂,狠狠践踏彭连城的尊严,因为他知道,彭连城这样的人最是冷静理智,但越是深沉的人,就压抑得越深,爆起来也就越恐怖。
“他不是我的弟弟!他才是禽兽不如的东西!他没有抢我男人,却睡了我的女人,他的大嫂!这样的人留着只会败坏彭家名声,还不如死了干净!”
杨璟也是暗自心惊,没想到彭连城竟然真的承认了这桩罪行!
“这些都只不过是你掩饰的借口罢了,你跟阎立春同样没有夫妻之实,若说败坏名声,你跟彭连玉又有何差别?你之所以杀他,是因为他知道你要杀死船上那些士子,对不对!”
彭连城哈哈大笑起来,状若癫狂,而后朝杨璟吼道:“这是什么混账话!就因为我跟那个愚蠢至极的阎立春没有夫妻之事,我的弟弟就能睡自己的嫂嫂?”
“他不学无术也就罢了,还买通了县衙教谕和主簿,才得了个取解试的末名,早就将我彭家脸面丢光了,但他却又贪得无厌,不知羞耻,竟然联合诸多伪君子,密谋通过阎立春到临安走动关系,想要在春试里舞弊!”
“这是给我彭家抹黑!他一个人声名狼藉,欺男霸女也就罢了,非要拖着整个家族下水,这样的人留着也只能不断惹祸上身!”
“那些所谓读书种子,口口声声家国天下,张嘴就是仁义道德,却毫无礼义廉耻,除了恩直和另外两个人,其他人竟然都相信了彭连玉这蠢货的蛊惑,打算在船上联盟!”
“若不是李婉娘那蠢女人劝说,恩直也不会上船,也就不会陷入这桩事情,我自然也就不需要把恩直关起来,这女人非但不知悔改,还想让我把恩直放了,简直就是蠢到了极点,她不该死,谁该死!”
彭连城已经彻底崩溃,不需要杨璟挑拨激怒,仿佛泄一般,一股脑将事情都说了出来,而杨璟内心之中最后一层迷雾,终于被拨开了。
难怪自打进来巴陵县衙,就从未见过主簿,他本以为是这些官员联合起来排挤杨知县,不配合知县的工作,却不知他们竟然牵扯到了科考舞弊!
而彭连城的作案动机也是异常复杂,种种因素叠加起来,早已让他的心理扭曲失常!
杨璟本想用周文房才是毒杀彭连玉的真凶,来离间和撼动他们的联盟,如今彭连城已经招供,却是用不上了。
不过现在却又可以用彭连城的口供,来让周文房开口了!
彭连城还在忿忿地大骂,如同疯子一般,而杨璟却朝牢房外的走道扫了一眼。
杨知县等人就在走道上听着,旁边的书吏早已将彭连城的话都记录成口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