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山府的黎明,在一阵阵瑟瑟的寒风中,静静地降临。
谢家老店,近卫亲军小队已经出完早操,洗漱完毕,正在吃早点。谢家老店的大炊饼(现代的大馒头)可是远近闻名,配以一大碗胡辣汤饼(现代叫面片汤),佐以辣白条(类似于现代的咸菜条、辣丝等),倒也丰盛实惠。
今天是陈遘交接事务的日子,梁景是个心细之人,为了预防万一,梁景下令近卫全副武装,十人留守,其余人马前往府衙。昨晚商议,很可能沙振会出幺蛾子,不得不防。但沙家势大,不到万不得已,梁景还是不愿意撕破脸,至于康如海,梁景就没有放在心上。
近卫的装备,赵构是下了血本的,在原来的山文甲的基础上,换装了陶瓷胸甲,凤翅兜鍪里增加了内衬和护颈,既增加了防护性,又保暖舒适。连弩、手刀均是标配精品,马匹更是不消说,都让吴家老二换了缴获的辽金良驹,每人都是自己称手的长兵刃,一队骑兵塔塔塔走在中山府的大街上,朝阳的光辉在甲胄的折射中,映出五彩的光,晃动着早起人们的眼睛,纷纷住脚观望,心里赞叹不已。
中山府府衙大堂,州府一干人众已经聚齐,各司、监、使、丞大小人等,均在司属部门上官的统领下,在堂前候命。
陈遘在堂中,再次叮嘱言博奇道:“子玉兄,遘此去相州,不仅仅是参谒大帅康王殿下,看王爷意思,是要遘主持一方,恐不能返回。中山府文臣以你为首,要辅佐好都防御使梁大人守好中山,不可辜负王爷所托和父老乡亲的期望,大局为重。慕白不可鲁莽,多听听子玉兄的教诲,我看梁大人虽年少,却也稳重,你们不可小觑,王爷既然派此人主持中山事宜,相信自有过人之处,一切以守城为先,听命召唤便是,万不可节外生枝!”
言博奇、康如海齐齐揖礼说道:“我等必不负大帅所托!”
说话间,陈坚来报:“大人,梁大人他们来了!”
话音未落,梁景率众已是进了院子,队列整齐划一,脚步铿锵有力。随着宋琦一声“立定”,脚步戛然而止,如出一辙。
随即列分两边,各有一队面向里外,持械跨立,不动如山,环顾整个院子,自有一股威严肃杀之气弥漫在院子里,让人身子不由得紧缩了一下子。
陈遘让言博奇请出赵构的天下兵马大元帅军令文书,当众宣读。其实,看上去复杂,但却也简单,就是换了一个都防御使,说穿了,就和现代的前敌总指挥一样,临时性的职位,倒是符合大宋朝的一贯做法。
陈遘的想法也很简单,半天时间移交公务,半天时间准备出发,明天一早动身前往相州,赵构在信里催得紧,不敢过多耽误。但千算万算,还是失算了。事情,往往就在不经意间,发生了。
言博奇堪堪读完,一个声音就在院子里兀自高声叫道:“既然军令里没有明确沙某前往,沙某不去什么鸟相州!”
陈遘脸色大变,言博奇读完文书后,最后另说了一句“奉大元帅口谕,着中山府副将沙振随同前往!”
沙振便抓住军令里没有明确写明让其前往,立刻出言反对。这倒是现在大宋军队的一大弊病,军令不畅,军纪不严,并不是只此一家,是当下大宋军队里的普遍现象,要不,怎么区区一两千人的金兵,吓退十几万宋军,弃河而逃,丢了黄河天险。
“沙副将,王爷军令,不可违背。”陈遘急忙喝道。
“元帅,金兵尚未撤离,只是围而不攻。倘若忽然攻城,指望这毛头小儿守城,岂不笑话!沙某权知南城守御,不敢擅自离守,望元帅在王爷面前陈述利害关系,恕沙某不能从命!”军官队伍里,走出一位魁梧的壮汉,三十多岁,一身明甲映衬着,倒也器宇轩昂。
言博奇上前急忙劝道:“沙副将,王爷相召,必是好事,不可辜负王爷厚爱!”不亏文官出身,一下子指出了利害关系,你丫的,王爷是看得上你,没准想提拔你,你可别不识好歹。
“沙某一介武夫,不敢有劳王爷抬爱,只想守住中山故土而已。”看来老谢的话不假,这个沙振,在这一亩三分地,还真是不尿谁!
看着沙振一幅趾高气扬的样子,近卫亲军恨得牙根直痒,一个个攥住刀把的手,青筋爆出,只是梁景没有下令,不敢妄动,但已经提高了警惕,院子里,霎时感觉温度下降了许多,就连刚出来的太阳,仿佛也怕了,悄悄躲在云后头,天空暗了许多。
梁景踏步而出,站在沙振面前,眼睛里波澜不兴,轻声道:“沙将军,王爷临走嘱咐,要沙将军一同前往。王爷身为天下兵马大元帅,他的话,就是军令,莫敢不从。沙将军只管前往,中山府在梁某手里,失去了一砖一瓦,不用将军笑话,梁某当自我了断,向中山父老请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