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怎么就……这么多年都走背字儿呢!
当年作监察御史时,杜旻为了博个名声出头,上书言贵戚多出身寒微不知礼仪,建议给刚刚成为国丈的夏儒安排个教导师父。
此举得了内阁大佬的好感,却惹恼了小皇帝,被安了个巡按御史的头衔踢到当时也在受灾的河南来。
若是寻常巡按御史虽位卑却是权重,在地方上那是能呼风唤雨的存在,但据说杜旻外放是刘瑾的手笔,为皇上出气,如此一来地方上谁还待见杜旻。
尤其后来刘瑾成了刘千岁,地方上更恨不得踩他杜旻两脚才好。
故此杜旻这些年考绩从来没好过,别说升迁的机会影儿都没有,就是想调他处都不准。
月前收到朝廷公文知道刘瑾倒台了,杜旻真是欢天喜地,恨不得仰天大笑三百声。
他以巡视之名跑来彰德府不过是图离京师近些,有什么消息好及时反应,不料却凭着多年御史的灵敏嗅觉,发现一桩涉及赵藩的大案。
从安化王谋反到宗室条例的出台,想着朝廷与皇上对宗室的态度,杜旻觉得真真是自己的出头之日终于要到了,他不敢呆在藩府林立的磁州,便跑来武安准备悄悄进一步挖证据。
奈何倒霉如斯,才来没几日,就遇到了乱民杀官造反,他可得护着自家大好头颅,果断弃城跑了。
不敢呆在彰德府其他地方,就是怕自己身为御史弃城而逃的事被问罪,毕竟在彰德府内,他什么时候出的城很容易被查出来。
而北上则不同,待他乔装一番悄悄快马加鞭进京,谁知道他几时从武安出来的?只要这个事涉宗藩的大案呈到御前,谁还在乎他是几时从武安出来的?!
可惜他的霉运还远远没有终结,因着乔装成百姓,也不敢走驿路,结果就这么被劫道的绑了票。
他抛出官员身份恐吓说若伤了他官府必来剿匪,没想到山匪居然把他送到了剿匪的人手里——巡抚沈瑞。
御史犯法,罪加三等。最终他只能将那宗能让他扬名立万、仕途光明的案子当作筹码与沈瑞交易。
就这么着,他又被沈瑞又带回武安,看着一直不曾被攻破的武安,看着砍瓜切菜般迅速解围的援军,杜旻真是肠子都悔青了。
可后悔也没用了,他开始绞尽脑汁的想怎样与沈瑞博弈,在这桩案子里撕下一块肉来。
却不知沈瑞这一时半会儿不会再理会他。
赵藩此案非比寻常,沈瑞也不得不慎重,要好好收集证据,核实一番。
现下的沈瑞由王教谕领着,正准备去看望慰问受伤的知县,沈琇。
籍贯和姓名都对得上,但沈瑞不能确定这位知县是不是他认得的那个沈琇。
最后一次听到那个沈琇的消息,还是在沈家与贺家官司时,其兄沈琰向沈瑞告密乔家诸举动。
当时,沈琇还在南京读书,其与沈瑾是同年中举,列八十九名,因觉没有把握,春闱并未下场。
随着沈洲归京,与乔家撕破脸,乔家臭了名声黯然离京,沈瑞便再没有沈琰沈琇兄弟的消息。元年并无恩科,三年,六年,榜上皆无他们兄弟之名。
对于沈琇,沈瑞的心情是格外复杂的。
沈家二房上一代的恩怨不提,不管怎么说,沈珏都是因着沈琇而受风寒夭折的。
这么多年,每每想起珏哥儿,便是痛彻心扉,沈瑞便不迁怒,心下也总有个疙瘩。
但当年二太太乔氏疯魔了想勒死沈瑞,到底是沈琇为沈瑞挡了灾,几乎断送性命,且沈琰也一直是刻意与沈瑞修好。
沈瑞也不是那只记仇不记恩的人,不说恩怨两清,却也只想当个寻常陌生人,不想再有瓜葛才好。
而今……知县因守城而英勇负伤,作为上官,巡抚理当去探望慰问一二。
王教谕这一路上没少称赞知县,主要在于,知县采纳了不少他所提效仿山东的建议。
更是对知县太太赞不绝口,将这次守城战中种种事迹都讲给沈瑞听。
沈瑞心里却想到娶了乔家女儿的沈琰,看来,沈琇是娶了位好妻子。
县衙后宅,当院一个小小男童拖着根烧火棒子跑得飞快,清脆欢快的笑声洒满院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