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睦、明宸和林灵也都已经想到了那时的情况了。
也是,陈氏一族采买大量的幼儿小童,总得有个说得过去的名头的吧。就算他们是在人市那等鱼龙混杂、泥沙俱下的地方交易,也不能例外啊。
谁让陈氏一族是个有头有面的大族呢?
即便在他们背后还有人等着看结果,所以给了他们许多便利,大多时候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个由头也少不了。
“等我解了禁,明里暗里地打探了一阵后,也拿到了一些所谓的明证。”陈数道,“我拿了这些‘明证’就去找他,想要跟他分说个明白。”
只听陈数的这些话,李睦、明宸和林灵都能想见当时那个既松了一口气又积压着怒火的望族小郎君。
放松是因为,他终于找到证据为他的家族辩白了。他的家族真不似那偶遇小童所认知的那样狠毒狠绝。而怒火也是因为,这犹自纯真不见晦暗的望族小郎君自觉遭受了冤屈的应激反应。
“但偏就是我找过去的那一日,”陈数张开嘴,像是长长地在胸膛里挤出一口气来,如他在生时候那样,“他被负责试验的老仆给挑中了,要带他去准备下的暗室。”
陈数的声音带了几分嘲讽的意味。
这份嘲讽不是对着旁的什么人去的,就是冲着他自己的。
他在嘲讽自己的幼稚。
“我其实不该意外的。”他近乎自顾自地道,“他先前就受了罚,又跟我牵扯上了关系,挑拨着我去问这问那,想让我掺合进这件事里,已经是犯了族中的忌讳……”
“如果不是他的那身本源元气被定下了用处,他甚至活不到那个时候。”
“他的命数已经被打上了终号,而我偏还在这个时候找上他,偏还拿了一堆所谓的证据来要说服他……”
陈数道:“不管他要做什么,也不管他做出了些什么,旁人也,没法指责他。”
这话倒是真的。
李睦、明宸和林灵三人暗下点头,很是赞同。
不单单是他们,即便是被连累着抽空自身本源元气的那匹幼驹,也都沉默着,没有说些什么。
孟彰眼一闭一睁,白雾再次在那双眼睛里升腾而起。
他看向了陈数和他的那头幼驹。
早先时候,他在这一人一马身上找的,是陈数和他的这匹幼驹跟孟彰的关联。而这一次,他要找的却是他们这一人一马跟那个小童的联络。
那小童跟陈数之间的牵扯很是复杂,而陈数年岁也不大,身上的牵扯与因果都不算太多,是以孟彰很快就在陈数身上找到了一根深入虚空隐没不见的黑红色丝线。
但孟彰也只是将这根丝线找到,并未要循着这根丝线去寻找另一个正主。
这本就是陈数自己跟那个小童的因果缘法,与孟彰并不太相干。
孟彰所以会特意找一找,其实还是因为孟彰对那个小童生出了一点兴趣。
不得不说,在那等绝命境地之中还生生给自己找到一条生路,将原本降落在他身上的灾劫转移到另一个人的身上,让陈氏自己吃一个苦头的小童子,还真是个聪明的。
更重要的是,看陈数身上这一根细线的状态,那小童子眼下居然还活着,没被陈氏一族给生撕了,实在是了不得。
陈数的话也证实了孟彰的判断。
“他不忍让我,只让我自己看。”陈数的话又一次传了过来。
“我是要让他信服的,自然也不会退避,当下就隐匿了身形跟在他身边,看他到底要怎么说服我。”
“但我见到的,却是他被带入了暗室,站在了一套法阵的中央。那是一套阴阳法阵,阴阵是抽取本源元气,阳阵是贯注汇聚过来的本源元气。”陈数说道。
他在尽力用平稳的声音跟在场的所有人描述着当时的情形。
“阴阵枢纽里站着的是他,阳阵枢纽里,却是躺着我的一位族兄。”
“是的,”他道,“那人当时是清醒着被送入阴阵枢纽里的,而阳阵里的我那族兄,是睡着的。”
“族兄从头到尾都睡得不省人事,只有他和其他人是醒着……”
饶是李睦、明宸和林灵三人早有准备,听到这里的时候,也禁不住皱了皱眉头。
要不要这样残忍?让人家清醒着感受自己本源元气被抽取的过程……
“这约莫也是惩罚。”孟彰道。
孟彰的话未曾打破陈数现下那恍惚又清明的特殊状态,却也点明了关窍,让陈数又少去了一点困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