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垒只是惯常对这些门内的事情不感兴趣罢了,祂并不真的愚钝,如今稍微花费一点心思,也就弄明白了许多。
“是了,反正不论如何,他们都不可能撕破了脸面……”
神荼点头,又道:“这晋武帝司马檐是受限于当前局势,不好真正翻脸。他眼下真正的关注重点,还在他那嫡长子司马慎身上呢。至于其他的世族高门……”
神荼嗤笑一声:“司马氏眼看着就要自己乱斗起来了,他们怎么可能愿意站出去将司马氏的注意力强行拉到自己身上?”
这个时候冒头,除了成为皇族司马氏立威占功的靶子,还有什么好处吗?
“既然如此,那为何早先时候这晋武司马檐还做出一副……”
不等郁垒将话说完,祂自己就已经想明白了。
祂皱着眉头,很有些不满地瞪着那边厢的晋武帝司马檐:“他竟是将阿彰抬起来做幌子吸引大部分的目光,好让他能够有更多的余裕完成他们父子的布置,以争取在阳世天地那边占得更多的的就是他这样了。”神荼点头道。
郁垒的脸色一下子变得越发的难看。
“打从一开始这晋武帝司马檐就不怀好意,想着捧杀阿彰,现在又要拿阿彰来做靶子,给他们父子俩转移目光,分化注意力……”这位门神怒道,“这算什么?觉得阿彰好用又顺手,就想要将他用到极处、非要榨干了他才愿意罢休?!”
神荼的脸色其实也没有好看到哪里去,但祂相对来说确实比郁垒更冷静。
“炎黄人族族群接下来的数十近百年都会是一盘乱棋,阿彰就在这盘棋局里,一时半会儿又怎么样能脱得了棋子的身份?再说了,眼下他们这个族群里的人,有一个算一个,现如今哪个冒头拔尖的人又不是棋盘上的棋子呢?”
神荼缓缓说着话,言语间似乎很有道理。而,说实话,倘若不是郁垒足够了解神荼,没有错过祂平缓
冷静话语表面下又冷又紧的情绪,郁垒或许也就信神荼真是这样想的了。
见得神荼这番模样,郁垒反倒冷静下来了。
祂先是看了看身侧不远处仍在专心汲取种种道蕴的孟彰,然后才重新看向神荼,问道:“你有什么想法?”
“我倒是想让阿彰不只当一个棋子,而像他们这些人一样更多地充当一个棋手,”神荼目光扫向晋武帝司马檐那一群人,“可没用。”
“这不是我想不想,又或者我们一众兄弟手足想不想就能成的事情。一切得看阿彰自己。”
棋手不比棋子,他需要贯彻自己的意志、施展自己的手段,旁人不能帮、也帮不了。
诚然,只要阿彰笃定一念,有祂们这些兄弟手足在旁边照看着,即便他的手段相比起诸如晋武帝司马檐这些人来说要更为生涩、稚嫩、粗疏,阿彰面前的棋局局势也不至于落到大溃败的结局。可这对阿彰真的就是好事吗?
没有经历足够的成长试图去引导一族族群的发展?成功了固然很好,可如果失败了呢?阿彰整个人都可能会被压垮。
那毕竟是一个族群的命数和框架!炎黄人族族群里就有一个词叫“慈不掌兵”,阿彰现在其实还远未成长到能够背负起一个族群命数的地步。
郁垒听着神荼的话,也是一阵沉默。
“那我们就这样看着了?”
“眼下是只能这样了。”神荼低垂了眼睑,道,“不过,也不用太担心。”
“嗯?”郁垒发出了一个单音。
神荼就道:“阿彰他不喜欢做人棋子,尤其是做一个他不喜欢的人手上的棋子。”
郁垒先是一怔,随后也是笑开。祂连连点头道:“神荼你说得很对,阿彰他虽然年幼,但也真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这些事情,阿彰心里该是有他自己打算的。在阿彰向祂们请求支援与帮助以前,祂们且只在旁边看着便是,不必多做些什么。
再度将目光投落在那边厢的一众君臣处,郁垒心中又问神荼道:“那他们现在这样……是要重新分配利益?”
神荼点头道:“也该是进展到这一步了。”
郁垒凝神去听,那一众君臣也还在来往拉锯中。
“择定部分郡县先践行这份策论,以观后效?”那晋武帝司马檐此刻脸上正做沉吟状,问,“听起来似乎是老成周到之举。那,诸位臣工以为,哪些郡县先来比较好呢?”
那太傅王祀、太尉桓保、御史大夫谢闳等一众公卿似乎早就推演过这一幕,竟是连更多的交流都没有,当下就有了答案。
“陛下,臣以为河东郡、上党郡、长沙郡、武昌郡、南郡……”仍是尚书左丞庾庭拱手一礼,先回答道,“等等这一众受灾郡县都很该一试才是。”
“毕竟,”他停了停,带着些复杂意味缓慢道,“这些地方也正好合适,不是吗?”
而这位尚书左丞一连点出的郡县也听得晋武帝司马檐以及一众臣工都是若有所思。
正好合适?正好合适什么?正好合适将那些曾经得到精心打理又因为受灾不得不被原主人低价抛售的田庄、良田等产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