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烛纸马和鞭炮都是从城里专办白事的老人手里买的,说是一万响半点不虚。等最后一声炮响停下来,白烟弥漫几乎把跪在坟前的孟半烟全部淹没。
等烟慢慢散去,翠云再去扶跪在地上烧完纸钱的孟半烟时,却发现自家姑娘神色淡淡,全然看不出有什么别样的情绪。
“走吧。还要去阿爷阿奶那里,不抓紧点来不及了。”
孟半烟确实没哭,心里也的确没什么起伏波澜。
八年时间,从束手无措只能靠舅舅帮忙葬了父亲,到自己当家稳妥料理祖母祖父的后事,她送走了大半家人只留下三个坟头,心里也一次比一次平静。
去过孟海平的坟,再往后去祖父祖母坟上更快些。孟半烟有时候也会觉得自己确实是个冷心冷情的人,要不然怎么连一滴眼泪都没有呢。
好在这样的感慨来得快去得也快,等下了山坐上马车回城,那一丝道不明的愁绪便连同香烛和坟一起留在山上,寻觅不见了。
孟山岳给子孙留下的祖坟地离潭州城不远,马车摇摇晃晃不到一个时辰便到了城门口。
孟家做买卖多年,家中车架马匹都挂有记号,守城的士卒个个都是熟面孔,又是中午正是人最少的时候,孟半烟连马车都没下,抓了把铜板探出头去,“泉叔辛苦了,中午给几个叔叔大哥添个菜。”
“还是大侄女贴心。”王泉大方伸手接过铜板,也不叫收下的卒子再来检查马车车厢,咧着嘴跟孟半烟闲扯,“昨天去你家铺子上打酒,你家那酒的味道有点淡,这可不好。”
“明天泉叔再去可得让三叔多给您打点儿,不能叫泉叔一口酒都喝不痛快。”
孟半烟看上去听得很认真,说出来的话也叫人熨帖贴心。
王泉再抬眼看向坐在马车里脖颈低垂面容姣好的女子,才惊觉孟半烟看着老成其实还是个没嫁人的姑娘,便歇了再跟人拌嘴要好处的心思,摆摆手让她赶紧回家。
车轮辘辘,孟半烟放下车帘靠回椅背,顺手就从身侧的点心匣子里拿了块灯芯糕放进嘴里,还不忘给翠云几人分发,“回家还有一小会儿,先吃些点心垫垫肚子。”
“姑娘,刚才泉叔说的那话?”翠云接过点心没吃,而是转身去给孟半烟倒水。自家姑娘吃点心一定得就着茶水,要不然噎得慌。
“你听他胡说,个老酒腻子真觉着酒不对味还能忍到今天来跟我说?当场就得把铺子闹翻天。不就是想占些便宜,你看三叔能惯着他不?”
做酒水买卖最要紧的就是耳聪目明分得清真话假话,要不然怎么跟那些在酒缸里泡了一辈子的男人们打交道。
“小拾,下午你去酒坊里走一趟,告诉三叔送往各县的酒可以提前出发,最好明天就动身。”
孟半烟没错过方才王泉眼底的心软,虽然她没明白自己端坐在马车里风吹不着雨淋不着有什么好让他同情的,但既然人家都心软了那肯定不能浪费。
都说小鬼难缠,自家每次送货进货只要打城门口过总要留下些辛苦钱。难得碰上王泉好说话,赶紧把下一次的货送出去,只要他们不为难人,一进一出也能省下不少钱。
小拾这两年一直跟着阿柒混,平日里除了走镖就是给孟半烟跑腿赚些零散钱。从孟家去酒坊这条路,他闭着眼睛都不会走错。
“诶,大姑娘放心,等会儿我就去。”
“不着急,
吃了饭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