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口的是石朋三。
原来那日他们从紫云县逃出去时便有两个跟着王远威一起来的人因为受伤太重死了,那些鼠鸟又一直紧追不舍,根本不给他们喘气的机会,一群人只能开着车拼了老命地逃。结果在到达长市之前,竟又遭遇到了一片古怪的可弯曲扭动的蛇树林,车被困住,最后众人只能舍车逃命。或许是因为人分散了,所以鼠鸟也被分散,等他们解决掉追堵而来的鼠鸟时,才发现少了不少人。到了这个时候,他们怎么也不敢再回头找人,以免赔上更多的同伴,只能继续往前走,只希望失散的人会自己到博卫聚头。后来倒真七七八八地汇合了,只缺了肉塔陈三人,不过崔蕊,唐优傅和蒋科在到达基地后没几天便各自脱了队,有了别的去处,如今他们一共只剩下十一个人,就人数上来说并不比陈长春的队伍好,至于实力方面当然另说。
他们刚到基地时,因为车和物资都丢失了,十分的狼狈和困顿,幸好基地不收入门费,不然说不准他们连大门都进不去。最开始时连租房子都租不起,还是后来接了几个基地任务情况才改善。崔蕊和唐优倩虽然也已经有了一定与丧尸和变异生物战斗的能力,但是她们还是厌恶每天担惊受怕连觉都睡不踏实的日子,所以选择了离开。如今女人越发少了,加上她们本身条件也不算太差,愿意接手的人很多。陈薇没走,却不知是为什么。至于蒋科会走,却十分出乎人意料。小伙子腼腆害羞,又得刘夏多加照顾,几乎是毫无保留地传授使用风系异能的经验,所以他的离去,别的人还不觉得什么,却着实伤透了刘夏的心。而看上去面相凉薄十分不讨人喜欢的黄师觉却留了下来,这又是一件让人意外的事,要知道水系异能要比其他异能不知吃香多少倍,要找个好去处简直是轻而易举的事。
“既然有好去处,走便走吧,何必断人前程。”乔勇摇头笑,一副浑不在意的样子。蒋科王远威一行人本来就是后来加入的,要说有多深的感情还真没有,何况他本就没什么野心,人越多负担越重,倒不如就几个坦诚相交的朋友在一起,遇事能够同进共退,更无后顾之忧。
“冠伦,斌子和赵春也受了伤,现在还躺着呢。三缺一,现在加上阿易你,也算齐乎了,赶明儿我们去咸泽市里弄副麻将给你们搓。”
他总是有把死人气活的能耐,但不得不说经他这么轻描淡写地一说,倒让萦绕在张易心中的沉重散去了不少。也正是看在这份上,南劭才忍耐着性子听他东扯西拉胡说八道。
“我看你们这里也够挤的,要不,你们俩今天就搬过去吧。”将分开后的事大致说了一遍后,乔勇便提了出来。
一直没离开的陈长春闻言,脸上不由露出紧张的神色。如果南劭和张易这时走了,他们车队就真没指望了。好在南劭也不是那种过河拆桥的人,闻言道:“不了,张易这身体不方便搬动。”
他虽然是用的这个理由,但是乔勇和石朋三是什么人,只看陈长春松了口气的表情,便猜到里面有另有内情,所以也没勉强,只是说:“那你跟我们去认认路,什么时候能搬了就来叫我们。另外,也看看冠伦他们三个的伤,弄不到药,这反反复复的总不是个事儿。”
南劭正想跟几人私下详聊,同时避开张易询问李慕然和张睿阳的消息,于是顺势答应,乔勇和石朋三跟张易打了招呼,叮嘱他安心养伤其他事都不用操心后,便转身跟陈长春先下了楼,给两人留出说话的空间。
“你别说话,听我说。”南劭坐回床边,俯□摸了摸张易花白的鬓发,低声说。刚子和阿青虽然也住这屋,但是他们并不愿意一直躺着,所以在下面跟其他人一起烤火,不到睡觉时间是不会上来的。
张易在他坐到身边时,目光就看了过来,闻言轻轻地嗯了声。
“这陈长春虽然有些功利心,但人总体来说还不错。”然后便将车队还剩下些什么人说了一遍,至少陈长春并没有对那几个老弱妇孺露出嫌弃甚至企图将人赶出队伍的念头,只这一点便证明此人心性还算磊落。“留下来的人中,除了那几个无路可去的外,其余人也大都值得相交。我打算去跟乔头儿商量商量,将两个队伍合并。”陈长春的队伍有车有物资,乔勇的有实力,俩俩联合,大家过起来应该会更轻松一些。这事看陈长春的样子,显然是没问题的,至于乔勇那里,他倒是不太确定,毕竟陈长春队里不能出力的人实在有点多。
张易的头微不可察地动了下,算是知道。
“你睡一觉,我很快就回来。”南劭在他唇上轻轻一吻,神色间有些恋恋不舍。
“刀。”张易启唇,细不可察地吐出一个字。
“太冷了,还是不要……”南劭一听便明白了他的意思,眼里露出不赞同的神色,然而劝说的话在看到他固执的眼神时嘎然而止,最终妥协地将擦拭得雪亮的砍刀拿了过来,放到他手中。
感觉到冰冷的刀柄碰触到手掌,张易立即收指握紧。南劭无奈,只能将被子扯过来些许,将张易的手连同砍刀一并盖住。
“放……心……”张易吃力地吐出两个字,似乎是想通过这个举动告诉南劭,哪怕是现在这个样子,他仍有能力保护自己。
南劭眼眶一热,蓦然俯身抱住男人,过了半晌才干咳一声,声音发紧却强作出轻松的语气说:“没什么不放心的,你小心别让刀划伤自己,否则我会生气,后果很严重。”语罢,起身就走,没让张易看到自己的脸。
张易目送着南劭出去,看着他头也不回地将门拉上,脖颈上似乎仍能感觉到他掉落的温热水渍,心里有片刻的迷茫,怀疑自己这样拖着这个男人是不是错了。然而这种心思冒头不过一瞬间,转眼便被张睿阳那张可爱的小脸所替代。他缺席了儿子的出生,以及最初的五年时光,他不想在儿子未来的成长阶段中继续缺席。他不是个称职的父亲,但是他还是想要努力去让自己配得上父亲这个称号。他也不是个称职的情人,但是他还是希望有一天能让南劭脸上再次露出那日听到他答应两人在一起时那种发自内心的灿烂笑容。还有生死不明的肉塔陈,以及以生命保护张睿阳的李慕然……他们,都是他继续活下去的理由,哪怕再痛苦。
思及此,他有些紊乱的心情慢慢平静了下来,收回目光,他的注意力放在了手中的刀上。不知是刀柄染凉了他的手,还是他的手本来就冰寒不暖,总之,除了手指仍卷曲着,他几乎感觉不到手里还握着东西,就仿佛那把刀已经和他的手融为了一体。
也许这不是一把价值连城的宝刀,但是它却是他在末世赖以生存保护身边人的指靠。
手指拨弄了一下刀柄,以此确定刀仍在手中。手臂不能大动,以免牵扯到胸背部的肌肉,就如呼吸动作不敢太大一样,会抽空身体里所有的力气,痛得人生不如死。然而,因为南劭帮他温养了生命力,他精神状态很好,健旺的精神,破败的身体,恐怕再没有比这更受罪的,因为不能用昏睡来熬渡时间和对抗痛苦。
他闭上眼,手指徐缓地摩挲把玩着被石朋三改造为金属的刀柄,当初怕太过冰寒冻伤手,更方便抓握,所以在外面缠裹了厚厚的布带。只是经过长时间的握持,布带已经有些破损,金属的冰凉从下面传递出来,带着森森的戾煞之气,仿佛在诉说着它是如何从一把平凡无比的砍柴刀被改造成无坚不摧的利器,饮腐浊之血无数的历史一般。它不愿被闲置,就如张易不愿意一直被闲养一般。
因为活动,手指由最初的僵冷滞涩慢慢变得灵活起来,有被子的压制,加上手臂活动受限,张易没办法握执挥动砍刀,只能将刀柄由两根手指间转到另两根手指之间,以此重新找回它在手中的感觉。这本是一个枯燥之极的训练,但是于此时的他来说却是最好打发时间忘记自己处境的办法。
手指由冷硬僵木到灵活,再由灵活到痉挛,张易额头上因为疼痛而冷汗涔涔,脸上的表情却没有任何变化,手指依旧缓慢地动着,硬是凭着倔强的意志令那股痉挛自行松解,而经历了这轮煎熬,原本已经麻木的手指再次恢复了对刀柄的感觉,甚至连它的形态,布层的厚薄,以及弧度的细微变化都一一透过手指传递进脑海,形成一副鲜明而生动的画面。
隐隐的,张易感觉到自己似乎要掌握到什么,却在这时,门被推开的声音让他瞬间从那种玄奥难言的感觉中抽离了出来,他赫地睁开眼睛看过去。
进来的是卢军,手里端着杯刚烧好的开水,南劭不在,他是上来帮着看看张易有没有什么需要的。他被张易精透锐利的目光吓了一跳,就仿佛被虎狼盯视住,定在原地竟有种不敢动弹的感觉,好在张易在认出他之后,那眼神便回归了平素的温和,让他长长地出了口气,心里却仍有余悸。
“下面烧了点开水,我给你拿上来。”他走过去,将水放到旁边的柜子上,说。“我扶你起来喝点。”
“不……喝……”张易拒绝。因为大小解不方便,他在摄入水方面都会极力控制,只有南劭在时,强逼着他,他才会喝上一些。
卢军没想太多,以为他真不渴,便不勉强,而是扯了根板凳坐到床边,有一句没一句地说些博卫基地的事给他解闷。知对方是好意,张易虽然很想继续练习,但也只能暂时停下,他回答不了,所以便加倍专注地倾听,反倒激起了卢军的谈兴,直到南劭回来。
南劭带回了一个对陈长春等人来说可以算得上是好的消息,那就是乔勇等人答应两队合并。陈长春也是个光棍的人,又或者说他其实很想卸□上的重担,一得到消息,直接主动提出让出队长的位置,理由是以免两队因这个原因发生矛盾,不利于融合。
作者有话要说:非常感谢爱生活,日暮迟归的手榴弹,还有天天,爱生活,相望江湖,草间弥生,yu,进击的馒头,244,甜蜜的颓废,三无和贵妃侍寝的地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