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好吗?工作忙吗?
有太多的关心,然而彼此间已经没有近一步的资格,所以只能化作平淡的言语。寥寥数语后,两人同时陷入沉默。
寒暄过后赵正阳去给车加油,耿希被医生叫走了,病房内安静得只有病人粗重的呼吸。陈立站在床边,耿梅站在床头。隔着两米的距离,她微微低头,给他一个清晰的头顶。她留过很久的短发,现在长了,整整齐齐扎在脑后。睫毛很长,带了点卷,原先是圆脸,如今面颊瘦了,有变鹅蛋脸的倾向。
从耿梅的角度看过去,刚好能看到陈立的手腕。他手插在裤袋里,出来前大概在什么商务的场合,穿的是一本正经的衬衫和西裤。
最为磨人的是仍然鲜活的记忆,耿梅记得陈立双手的每一个细节,手指修长,掌心温暖,冬天他经常把她的手合在掌心,呼气,搓得热了,然后握住了一起插在他外套的口袋里。手暖和了,整个人也没那么怕冷。
“真是生不起病。”耿希边翻账单条边推开门,救护车比出租车还贵,全程不到两百公里的路得付1000元车费,幸好刚才赵正阳给了一万元应急,否则还真得心痛死。“二妹,你猜猜光救护车跑一趟要多少钱?”
他打破了室内的安静,陈立和耿梅同时看向他,而他反应过来,难得心虚了一回,“你们……。继续,我出去。”陈立回过神,“我先走了。要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只管找我。”
二妹就是行,看来摆平了。耿希眉开眼笑,拍拍陈立的肩头,“替老头子谢谢你,过两天让二妹跟你联系,告诉你最新进展。”
这算什么事,耿梅连忙说,“谢谢你特意来,不好意思麻烦你。”
“不用客气。”她不想麻烦他,却麻烦了别人,陈立苦涩地想。他说,“我走了。”
“快去送送。”耿希不由分说把耿梅推出门外,“人家接到电话就赶过来,真是有心人。”
送到电梯口陈立坚决不让耿梅送他下楼,“病人要紧。”
电梯到了,耿梅看着他走进去,挤在人堆里。电梯门在他俩面前缓缓关闭,楼层数字逐渐减少,然后又逐渐增加,电梯门在她面前再打开的时候,里面仍是一堆人,却换了面孔,其中不再有他。
“进不进?”开电梯的阿姨催促道。
耿梅摇头,退后一步转身回病房。
好像梦一样,她突然后悔,刚才明明还有许多话要说的,想问他有没有新的女朋友,有没有按时吃饭睡觉,为什么瘦了那么多。即使两个人不能再在一起,为了对方也要好好过下去。对了,还有,他还怪她吗?
走廊的尽头是个露台,门口贴着吸烟区的标志,耿梅快步走过去,拿出电话拨打他的号码。嘟嘟声响了又响,没人接。露台上风很大,但带着热气,耿梅满头满背地冒汗。
陈立始终没接电话。
一遍又一遍,耿梅再笨也明白了,他不想接。
她跌坐在长椅上,无意识地按着手机的功能键,点开又收起菜单,直到闻到轻微的烟味。
有人。
耿梅抬起头,露台栏杆边站着一个人,是赵正阳。他背对她,慢吞吞地在抽烟。
是溜走还是上前?耿梅还是选择了后者,“谢谢。”
“来一支?”赵正阳笑了笑,掏出烟盒送到她面前。耿梅抽出一支,赵正阳帮她点了,烟气袅袅中她慢慢镇定,“谢谢。”男人怎么会生一颗七窍玲珑心?怕她难堪怕她尴尬,找借口躲在这里。
耿梅拿着烟但不抽,火星黯淡下去的时候才略吸半口,而只余一丝红的烟头只需半口就又亮了。赵正阳匆匆吸完自己的,拿过她手中的一起按熄,“时间差不多了,走吧。”
如同赵正阳所说,一切已安排好,到了那边的医院就立马送进去重做CT,进了病房用上药,主治医生虽然没打包票,但说了情况乐观,家属不必过于担忧。单人病房有供陪夜家属睡的小床,甚至还有微波炉,护工也请好了。一日三餐连点心夜宵,医院给了菜单,连鸽子汤甲鱼汤都能点,虽然病人目前还用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