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之后发生的事并不愉快,但赵正阳的表现实在出色,够朋友、够义气,所以耿梅认了,“行啊,您老什么时候有空?”
“就今天,现在,怎么样?”
“今天不行,我约了我老板吃饭。”耿梅歉然。有钱人能折腾,半年来肖宇成为了婚事忙得脚不点地,连婚纱照都要飞去国外拍,她也是好不容易抓住他的空档,算公私两用的晚饭,既送上人情份子,关心下师兄兼朋友,也聊工作,向老板汇报半年度收支,还有下半年发展计划。
“拣日不如撞日,一起不就行了?我无所谓,你问问他介意不?”
在赵正阳炯炯的目光下,耿梅只好打电话问肖宇成,后者自然没问题,“应该的,客户第一。事务所的事你看着办就行了,今晚我们就当一起招待客户。”他又问明了地方,“我一会就到。”
地方是赵正阳定的,西餐。坐下来他点了枝白葡萄酒,给耿梅倒上,“你应该喝点酒,脸色很差。最近有烦心事?”
耿梅哪会跟他聊这些,“对啊,穷人烦的事多了。”
“要不过来帮我做事,我给员工的待遇很不错,胡悦买房了。”
在不易居的大城市买房?赵正阳给的待遇还真不错,但胡悦单纯是员工,还是有其他情况?耿梅心里一动,脸上不变,从容地说,“我没她能干,又不会说话,到时气坏你,就被你一脚踢走了。”
赵正阳以为然地点头,“那倒是,又笨又倔,还喜欢自下定论。”
耿梅被噎了下,别把客气当实话好不好。
“不过我那正缺人,只好收到什么是什么。”说到这,赵正阳有些消沉,“好的技术骨干难找得很。”反正总有办法解决的,他打起精神,“你去人才市场干什么?”
“拿考试订的书。”耿梅报了注册评估师,辅导教材塞得她的单肩包鼓鼓的。
赵正阳失笑,“考完这个考那个,什么时候是尽头?”
“万里长征呗。”耿梅想得很开,一年考不完就分两年考,现在不比从前,不急等着用证换机会,但固步自封也不行。事务所规模小,总要有人出头考多几本证,放着备用。
你当努力就有回报?赵正阳不愿打击她,做得臭死也不过是别人挣的一个零头,就让这傻丫头为她的目标奋斗吧。
两人工作生活的不是同个圈子,赵正阳又有些懒懒的,耿梅聊起天来有点累,幸好肖宇成没让他们等太久。他到了就和赵正阳彼此认了出来,“原来是你。”以前同桌吃过几次饭,“你爷爷身体还好吧?”
肖宇成的爷爷以前在财政线上,早几年有人帮赵正阳牵线,拜见过老人。
“年纪大了,头脑还算清楚,就是身体的各项机能不行了,老是跟我说他小时候做学徒时的事。”
赵正阳又提了点老人的功绩,跟肖宇成越说越投机,吃过饭还要进行下一场,“找个地方喝个尽兴。”被两个半醉的人卷着,耿梅也只好跟去了KTV。
他俩一打一打啤酒地叫,临了赵正阳的司机来接走了他,这头耿梅等肖宇成的未婚妻来接人。
肖宇成去洗手间吐了两次,喝着热茶神志慢慢清醒,只是有些管不住嘴,“这个赵正阳,从前盘子滚得挺大,堪称意气风发,平时有点吝啬,但场面上出手很大。”
老板有了倾诉的*,耿梅坐着细听,好在她也挺想知道赵正阳背后的故事。
“他家里挺穷的,他靠勤工俭学念完大学,投机取巧,什么生意热门做什么生意,胆子很大。倒卖钢材时赔了,穷得白天上班,晚上去开出租。人的精力有限,他顾了这头顾不了那头,终于有次疲劳驾驶撞上转盘,车子来了个底朝天。深夜,等有人发现报警,他差不多去了半条小命。养好后不敢开快车,据说他让司机高速开80,路面最高60,算笑话一桩。”
“他还有个大哥,家里集中精力培养老大,对他难免有所忽视。穷的时候还好,等有了钱事情就来了。大概两三年前吧,爆了场大新闻,他妈指证他精神有问题,要求代管他在公司的股份,找的证人是他未婚妻。能人都有遗传,他自己很有能力,他大哥据说也是聪明人,能生出这俩兄弟的人也不弱。一个老太太,居然懂得收集证据,还请了律师做军师。他一手创出来的事业,当然不肯束手待毙。闹得轰轰烈烈,差点两败俱伤,最终公司分割,他带走一部分人和钱,把产业留给老太太。”
耿梅听得是呆了,“他真的有病吗?”
肖宇成一口热茶喷出来,慌忙抓起纸巾四处擦,边擦边笑,“你看他哪有病?还不是钱惹的祸。他家老太太,很厉害的一个人,经常去公司视察工作,在办公室当着员工面骂儿子不会管理。”
“那未婚妻呢?她干吗要那样做,有什么好处?”
“他未婚妻我也知道,出身特别好,脾气特别差,也不懂他俩怎么搭上的,完全没有重合的轨道。最早他应该从她家里得到不少□消息,所以生意做得顺风顺水。等翅膀硬了,不愿意忍了吧。到了那个时候,他未婚妻反过来求他不要分手,估计因爱成恨,得不到就毁了之类的。”
耿梅更呆了,“他到底结婚没?”
“谁知道,后来他销声匿迹,谁会去特别关注他的消息。直到今天,我进门时觉得他面熟,他倒还叫得出我名字,认人的本事比我厉害。”
原来是这样,耿梅一直以为赵正阳跟她说的虽然是真话,但多少夸张了,没想到真相还要更苦涩。
被两个亲近的人联手对付,即使赢了也没什么可开心的,何况被逼走的人是他。
下一次见面时,耿梅面对赵正阳那张脸,忍不住会想起肖宇成说的那些。
这厮,真没变态吗?某些方面不一定正常吧?
“你老是看我,是我脸上开了花?”赵正阳问。他没有生气,只觉得耿梅战战兢兢的样子挺好玩。
“这种展览好看吗?”耿梅瞧不出好看的地方,要是书画还能看出个美,远古的灰烬骨针有什么意思。
“不错。”赵正阳侧过头打量橱窗里的陈设,“起码这里空调够足,人也不多,还免费。”
主要是免费吧?耿梅真心想跪,不是说大老板一秒钟多少钱上下,您别浪费在这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