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利都罗的家族在西夏国里原是名门望族,太祖父野利斌是随开国皇帝李元昊南征北战的猛将,深受皇帝器重,虽然之后宫内生了惨烈的异变,无数人因此失去权势和地位,甚至是性命,但他的太祖父却丝毫没有受到影响。
不过到了他父亲野利东辰这一辈,因为牵扯进了母党****事件,错误地站到支持梁皇后的队伍里,引起小皇帝李乾顺的不满。于是当梁皇后被赐死之后,登基上位的李乾顺立即对这些臣子进行了清算。
野利家族便在这场风波之中逐渐衰败下去,当野利都罗成人之后,为了让自己的家族重新崛起,他毅然选择了从军,希望自己也能像太祖父一样在战场上建功立业。
但现实并不如他所意,尽管他在战斗身先士卒奋勇杀敌,十多年来立下不少赫赫战功,结果他非但没有受到提拔,反而从枢密司调任为监军司。
面对这样不公平的待遇,三十四岁的野利都罗并未自暴自弃,他想尽办法买通了皇帝身边的宠臣,终于得到了对方同意帮忙的回应,于是在这天下午,皇帝的圣旨下达到他所在的营帐里。一个多月之后,当大华的西北军返回的时候,他将重新获得重用。
面对这样天大的喜讯,野利都罗却高兴不起来,他匆匆地走了一遍迎接圣旨的过场,安顿好圣使便急召集手下部将,召开了一个紧急的军事会议,会议的内容便在几日前的夜里,一处屯粮的军营遭到了大华军队的偷袭。
虽说在这个节骨眼上出现了这种突事件对自己几乎不会产生什么影响。但野利都罗还是从中察觉到了一丝不详的预兆,在他的印象里,无论哪国的逃兵似乎都没有胆量去偷袭一个士气和战斗力都很强大的军队,虽然这支军队的兵力仅仅是它的六分之一。
“这战报上说,深夜敌军来袭,攻势甚猛,守将宁各赞率众抵抗,不幸战死,五百守军仅有十一人逃生……”一名副将手捧战报沉声念道。
野利都罗端坐在营帐正中央,他微闭着眼睛,右手按在刀柄上,食指轻轻地敲击着,似乎陷入了沉思。
那副将抬眼看了看野利都罗,继续念道:“军营内粮草、战马、武器凡可搬运的,悉数都被敌军夺去。”他收起战报说道:“将军,属下次日带兵赶到营地的时候曾经仔细检查了一遍,果然如战报上所说……什么东西都没有留下,就连死去士兵的衣服也被扒走了!依属下之见,这些人根本就不是军人,完全是一群强盗!另外,宁各赞此人平日治军便不严谨,私下里还爱饮酒,所以属下认为,大华逃兵这次得手完全是侥幸,如果与我军正面对战根本不堪一击,请将军不必过虑。”
野利都罗原本跳动的食指陡然间停住了,他睁开眼睛看向那名副将说道:“你听说过哪个国家的逃兵还有一战之力的?哪个不是丢盔卸甲地屁滚尿流?而这支队伍却胆敢偷袭我们的军营,抢夺我们的粮草!这说明什么?”他的目光扫过在场所有人,冷冷说道:“要么,他们都是一群疯子!要么,就是没把我们西夏人放在眼里!”
在众部将的目光里,野利都罗站起来走到沙盘前,问道:“这支队伍现在在何处?”一旁有人回道:“正在向秦州城方向移动。”野利都罗沉思片刻,道:“泌宏,你率铁鹞子,步跋子各一千人追上这支队伍,吃掉它!”
名叫泌宏的将领走出的队列躬身领命,野利都罗看向案头上金色的圣旨,说道:“圣上即将迎娶大辽国的公主,我必须即刻动身赶回兴庆府参加盛典同时叩谢皇帝的圣恩……”他转过头看向泌宏,“希望我回来的时候,这支到处乱窜的大华逃兵彻底消失在西北这片土地上!”
“是,将军!”
丁月明捧着几件缝补过的衣物走出营帐,身后有十几名年纪不同的女子也随着走了出来,她们的手中同样有各式各样的衣服,只不过这些衣服略显怪异,细细看去似乎是从军服改制而来。
她们叽叽喳喳地谈论着,脸上洋溢的是愉悦的微笑。
远处,七八名壮汉正在生火做饭,米饭的香气飘散出来,几名留着鼻涕和口水的小孩子围在一旁,眼睛里是渴望的神色。
一小队巡逻的士兵遇到了这群女子,为的队长向丁月明躬身施礼:“夫人!”丁月明微笑点头,问道:“高将军和吴将军还在营帐里吗?”
得到确定的回应之后,丁月明带着众女子向帅帐走去。路上,正在操练的士兵喊着嘹亮的口号在雪地中奔跑。
视线越过这里,在广袤的土地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营帐和篝火,许许多多的人们围坐在一起,这里有难民也有军人。
一个月前,他们还是素不相识的陌生人,甚至还是互相敌视的关系。但在那一夜偷袭西夏人的军营之后,难民们对这支逃兵队伍的印象生了巨大的转变。
食物、衣物、药品都分到需要的人的手里,而将这些东西送来的士兵们,脸上是诚恳善意的微笑。虽然有的人对此仍然抱有怀疑的态度,认为这里面或许有什么阴谋,但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想法渐渐被人们所抛弃,他们现这些曾经对他们凶巴巴的痞子兵们真的转变了!
吴铮立即抓住这个难得的机会,颁布了“八不准”条例,还将难民中一些德高望重之人请到军营里来,让他们亲身体验军队的变化,然后再让他们回到难民之中传播这些正能量的信息,让人们重新拾起对军队的信任,和对未来的希望。
当然,有些人是狗改不了****的,对于这种军中败类,高升和吴铮的意见高度统一,那便是杀一儆百!他们当众处死了三名暗中欺压难民的士兵,军队的风气这才逐渐扭转过来,老百姓见到这些场景,也终于放下成见和戒备,主动参与道缝补衣物、制作修理军械等工作中来。
军民的关系,在这一刻终于形成了吴铮所说的“鱼水关系”。
“老丈,您的手艺真是没话说,我这把弩已经坏了很久了,可惜军中无人会修,要不是您,我只能忍痛把它丢掉了!”说话的士兵抚摸着自己心爱的弓弩向身边一位老者致谢。
老者手捻胡须呵呵一笑:“兵哥过奖了,当年我也曾应召入伍,正巧学过如何修理这种弓弩,以后你们还有什么需要维修的,尽管来找我,呵呵呵。”
丁月明歪着头看着这一幕,心里是阳关般的温暖感觉。谁能在如此短暂的时间里改变这一切?答案已经出现在她的心里。
不远处,一位少年走出了帅帐,丁月明的脸上扬起微笑,大步向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