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后,西越以最高规格的太子妃之礼为其下葬,棺材用的是那西越最好的木料,陪葬的也是足够多的金银玉器…
如此既保住了皇家的颜面,也保住了萧国公府的体面…
那晚皇后娘娘坤德殿依然灯火通明,明羽依然如一年前的那般跪在皇后娘娘面前。
只是这次他没有流泪,他就像太子妃离世前那般很平静,他也没有了那晚的苦苦哀求,他的双眼不再明亮,就如一潭死水,充满无尽的悲伤绝望…已然心碎心死…
“母后,请您也赐我一杯鸩酒吧。”
皇后娘娘听到他的话,极其愤怒的转过身来,重重打了他一巴掌。
“你简直就是个孽障!竟敢一年来如此大胆,背着你的皇兄,和那贱人花前月下耳鬓厮磨,做下这等没脸面的事!”
“难道母后不觉得,从一开始这一切便都错了吗?如果不是母后要利用那萧国公府的势力扶持东宫,我早就可以用我这些年战场厮杀换来的军功,向父皇求取赐婚了…”
“成为太子妃注定是她的命,得不到她也注定是你的命!”
“皇兄从来都不喜欢她,皇兄将她迎进东宫从来都不碰她…我在宫外生不如死,她在宫里亦是生不如死…”
“你当真以为你皇兄,他不知道你俩的私情吗?你以为他不知道你有多喜欢那贱人吗?他只是觉得从一开始便有些对不住你,所以他才一直都不去碰她,无非是顾着你这混账的体面罢了…”
“母后,你和皇兄既然早就知道是我的错,是我情不自禁,是我主动勾引的她,我有罪,我认罪,要杀就杀我好了,母后你为什么要杀她?为什么?”
“为什么?因为她非死不可!她与你做下那等苟且之事,她还敢偷偷怀了你的孽种,你以为她那肚子在宫里能藏得住吗?”
“你说什么?”
端王明羽如遇一道惊雷,他直接愣在那里…片刻后他抬头看着皇后,流着泪问道。
“她已经有了身孕!母后你杀了她!”
“正是因为她有了身孕才必须得死!纵然太子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原谅你这做弟弟的荒唐,你以为本宫会容许她如此秽乱后宫,名不正言不顺生下你的孩子吗?”
“母后当真要对儿子如此绝情吗?她从一开始就是我的!她本来就是我的女人!是母后拆散了我们,是母后害死了她…”
“不是我害死了她,是你害死了她!羽儿,从今以后,你给我记住了…这世间的东西没有什么本来就该是你的!我们的命就是这样,你越是期待,它越是会横生变故,很多事情不是你努力了就会有结果!就像你在外拼杀多年的军功它换不来你期待的赐婚,你一直想娶的女人她最终因你而死。这世间之事本就残酷,本就没有道理可讲!”
纸灰飞作白蝴蝶,泪血染成红杜鹃。
那晚,明羽承受着无法呼吸的噬心之痛,他早已心痛绝望至暗夜无声,他笑着离开了坤德殿,离开了西越皇宫…
他笑着一整晚走在那京城的磅礴大雨之中,宛如一具行尸走肉…凄风冷雨浸透了他的每一处身心,吞没了他的每一寸鲜活…
他感觉已经失去了一切,他变得一无所有…他心如刀绞,肝肠寸断,万箭穿心…
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
三日后,端王明羽请奏离京。
他那座往日碧瓦朱甍亭台楼阁的端王府,从此高门紧闭,再无欢笑。
行人三三两两路过,总难免在他那气派的王府门前驻足片刻,言语之间,对这位征战沙场多年护卫西越疆土百姓的端王殿下,也多是欣赏赞叹之意。
自此他常年领兵驻守在那峤南谷,他风流成性流连欢场,他甚少回去西越京城,也甚少和他的母后兄长相见。
就算相见,每每不过例行请安问候,寥寥数语不过半炷香的功夫便离开了。
这些年他仿佛一直在等这世间忘了他,在等着某天可以无声无息的死去…
在这间暗室中,在那上百张垂落的女人画像中,祁三姑娘站在他身边,安静听完了他的故事。
“我是个罪人!我对静姝有罪,我对皇兄有罪…”
“所以殿下这些年很少回去京城,是一直在赎罪吗?”
“算是赎罪吧。我对皇兄的罪只能靠着帮他驻守边疆战死沙场来还了…可我对静姝的罪,大概这一世我都还不上了…我害怕自己以后会忘了她,我害怕自己会记不清她的音容笑貌,我夜夜祈祷她可以来我的梦里…这些年我在这间暗室,画了一张又一张她的画像,可画的越多,我的心越疼的厉害…她颈间的那点朱砂我从来都没有忘记,在她离开后,我开始发疯,我开始相信那些虚无缥缈的因果命运,我期待有一天,她可以再次出现在我面前,只要看见那颗痣,即使她换了容貌,换了身份,我相信我也一定可以认出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