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仁宗朝,包拯是享誉朝野、扬名四海的名臣、老臣、廉正之臣,甚至有“大汉第一肃臣”之称。包括他的政治对手们,也从不否认其能干与节操。
包拯的去世,使朝野内外无数有识之士扼腕叹息的同时,关于他的死因,还引发了大量猜测。有说他累死的,有说他病死的,还有说他是被气死的,以及被奸党害死的
而“被害论”流传最广,引发的讨论最多,调动的情绪也最高。至于事实如何,并不是那么重要,关键在于这种传言最符合士民百姓对权贵、对官场的预期与想象。
而这,也能反映出一些正统二十一年前后,大汉帝国的政治形势,是怎样一种状态:紧张乃至浑浊。
从帝国内外廷的格局来分析,传言中所指的“奸党”,大抵指两派人,相党与阉党。这里的相党,单指尚书令王士廪一党,阉党则以内侍后省蔡诀为首的当代阉宦集团。
先说阉党,宦官集团在任何一个王朝,都是不可忽视的一个群体,毕竟他们是作为皇权最可靠的附庸。在大汉帝国,宦官的能量,也从来不容忽视,仅看建国一百多年来,内廷之中出了多少“大宦官”就知道了。
当然,一直以来,宦官的影响力,主要限制于内廷,作为皇权最忠实的爪牙而存在。这其中,固然有帝国政治体制的约束,也跟过去几代帝王“成材率”比较高有关,使得宦官势力在壮大过程中,呈现一种利大于弊的结果。
但进入正统朝后,情况就发生变化了,宦官势力持续壮大,并且按捺不住爪牙,由内廷向外廷扩散。出现这种问题,根子还是在皇帝身上。
正统皇帝刘维箴,或许短于智慧,怠于政事,但对于自己的权力地位,看得还是十分重的,也尽力在维护。除了提拔王士廪等亲信之臣外,最重要的依靠,便是团聚在他身边的那些宦官了。
而帝国的宦官机制架构,可是由世祖皇帝构建了,经过百年的发展,权责职能已经相当成熟完善,内侍前后省+皇城司,基本能否覆盖整个宫廷。
也正是靠着一干忠心的奴仆走狗,刘维箴安居龙床的同时,方能对朝廷局势有个相对清楚、及时的了解。
在正统前十年,是帝国臣权最强的一段时间,那时宫廷还很平静,宦官爪牙也还算安分。然从范仲淹罢相之后,刘维箴的帝位也到了无人可动摇的时候,宦官也开始露出锋芒了。
简单地讲,就是宦官有些不甘于继续待在“传统领域”了,开始把手往外廷伸,开始干政了,明目张胆的那种。
而这,显然是不为当政权贵所容忍的,要知道,在世祖皇帝时期,都不断有朝臣敢于诤言,何况在他刘维箴。
于是,在正统十四年,时任尚书令的曹伦来了个大的,带领群臣,一起向皇帝施压,请罢阉党,杜绝宦官干政,以正朝廷风气。
虽然当了十几年皇帝,刘维箴哪里经历过这等阵势,他软弱的本质由此暴露,应对失措。最终迫于众情,选择了妥协,将石全彬、陈巍等几名权宦给黜落,风波由此平息。
然而,皇帝毕竟是皇帝,不是那么好得罪的。曹伦藉此,获得了巨大声望,但很快,就被王士廪给取代,毕竟影响了刘维箴对皇后的感情(虽然那时候刘维箴对曹皇后只剩下相敬如宾了)。毕竟都是曹家人,甚至可能影响到太子刘修远。
同时,在罢了石、陈之后,刘维箴又迅速提拔新人,蔡诀就是这个时候上位的。蔡诀,别看是个宦官,但此人绝非凡人,文武双全,足智多谋,出身也不普通,他的养父乃是世宗朝时皇城使蔡敬。
也正是在蔡诀的建议下,包拯才得以成功拜相,官拜都察使。须知,作为朝廷的第一大清流,包拯事实上一直是被当权者所排斥的,就是因为这个人“不畏权贵”。
包拯这个人,品性、作风如何,从他当年担任洛阳府尹如何,就能可窥一斑了,朝中掌权者也都清楚,把这么个人,抬进政事堂,绝对是自找麻烦。
因而,宁与封疆,也不可使其高居相堂,当年范仲淹曾尝试过,但最后还是因阻力太大,而外放东南转运使之职。
在这样的背景下,蔡诀向皇帝建议,把包拯从岭南巡抚使的位置上的调入中枢,拜相,还是都察使这样一个位置,对帝国权贵来说,是怎样一种约束与震慑。
事实上也是如此,包拯担任都察使以来,朝廷风气是有所扭转的,即便,包拯的努力,只是一种“唐吉坷德式”的冲锋与坚守。
当然,包拯并不领蔡诀的举荐之恩,他只是在其位,谋其政。同时,他也始终坚持禁止宦官干政,约束特务爪牙。在任以来,除了打击贪渎官僚、不法勋贵,对宦官集团仍旧重点“照顾”。
也就使京中传播着一种流言,说蔡诀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当然,“包都察抗争权阉”的戏码,仅仅存在于民间的传奇故事之中。
事实上,包拯与蔡诀之间,从没有直接冲突,蔡诀上位后,并没有纵容宦官,相反对那些“宦子宦孙”,多有约束规制。包拯攻讦打击的宦官,也仅是就事论事。
只不过,权宦的名声,实在不太好听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