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另一边秘道里出来的泠之继不时借着递水的机会把手伸进轿子里,给齐倾墨输着内力,可是她毕竟不如萧天离的武功,总有一些把握不住火候,不知轻重,好在里面的齐倾墨一直没有出现什么异样,想来也应该没有太大的问题。
一路上萧天离几乎策马奔驰,扬起的白雪连成一片,他眼睫墨发上全是残留的白雪,也不见他掸去,后面抬轿子的轿夫叫苦连天,直想着三皇子你要是真这么着急,一早耽误那么些工夫干嘛吗?
还离着皇子府有百来步路的时候,就能听见里面传来的阵阵乐声,混合着鼎沸的人声,齐倾墨在鹊应和泠之继的搀扶下,手交到了萧天离的掌心里,一握到齐倾墨的指尖,萧天离的心跌到了谷底,那里凉成了冰块,转头一看鹊应和泠之继的脸,皆是急得快要哭出来的神情。
强压着情绪萧天离握着齐倾墨的手,缓慢而稳定地走过人群,萧天离脸上还要做出满心欢喜的样子,跟着过往恭贺的人笑脸相对,不能露出半分破绽,而心里明明已经急得像是要被破去一个洞,兀自灌着寒风,想早些堵上。
终于走到了大堂之上,高坐在上的皇帝和皇后满面笑容,温和慈爱,看着下方的一对新人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又在众人的起哄声中就要夫妻对拜。
萧天离几乎觉得自己要将这一辈子的耐心用在这一天了,不然他早就把齐倾墨抱起送回房间,如果不是这样的场合,如果不是这样的身不由己,他怎么舍得让齐倾墨撑着一副摇摇欲坠的身子强行应付?
就在夫妻对拜两人弯身之时,一阵不知哪里刮来的怪风,一下吹走了新娘头上的喜帕,新娘一惊抬起宽大的水袖便挡住了大半张脸,这等在拜堂之时被风吹走喜帕的事,谁都没有遇上过,竟惹得大堂之下窃窃私语者颇多。
皇后掩唇一笑:“个个都说皇上您这个儿媳妇儿是天仙之貌,想来是这老天爷也想看看,才请来了风神呢。”
这话当然是胡说,但说得皇帝开心,说得圆满顺滑就好,这么个喜庆的日子里头,说这样一些讨喜的彩头话出来,最是能化解眼前的尴尬,有了皇后这一番说辞,皇帝也龙心大悦,捋着胡子说道:“身为临澜女子就不必拘这些闲礼,你便把那袖子大大方方地放下来吧。”
这话自然是说给新娘子听的,人们一听这话可就乐了,谁不想一睹新娘子的仙容,咬着耳朵猜着今日这新娘子长什么样子。萧天离看了皇后一眼,她正一脸的期待。
只见那方水袖慢慢放下,先是一对远山眉长长扫入鬓,再是一双如墨眸微微一转便是风情万千,接着一点玉琼鼻俏皮地跳出红衣来,最后一张桃红唇微微扫着浅红的胭脂似桃开初开,最后长眉微挑星眸一转,朱唇微启便生生成就了道不清说不尽的妩媚和妖娆。
这样一张颠倒众生的脸,不是齐倾墨是谁?
于是便得了满室俱寂,似乎连呼吸声大一些,都会惊吓到眼前这样的美人。那大殿之上,一对身着红衣的壁人站在一起,映着外面飘洒的白雪,像是这世间只剩下他们二人一般,那里自成了一方世界,隔绝外世所有的人烟,似乎再没有人另一个更配站在那里取代他们其中任何一个人。
他们两人,便已经是完美。
柳安之这样想着,突然莫名难过得心里发堵,旁边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他反过头一看却是晃着酒坛子的萧遥,萧遥说道:“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小伙子你莫强求啊。”
“我强求什么了?”柳安之闷声道。
“强求不可求之事啊。”萧遥今天不知是喝多了几口酒还是怎么回事,说话的腔调竟然有点哲学家的味道了。
“爱来不来,我才不会求谁!”柳安之脾气上来了,别扭地转过头扎进人群里,看也不再看萧遥。
而萧遥看着上方那一对金童玉女似的人儿,不知羡煞了多少人的目光,这样举世无双的一对佳偶,谁能不艳羡?往喉咙里灌了一口酒,他无奈一声:“果然啊,这道理教别人都比较容易,教自己……就太难了。”
另外一处的皇后和萧天越默契地相视一眼,都流露出不可能的神情,似乎都在问为什么真的齐倾墨会在这里?目光搜索四下找了找齐宇,却没有找到他的身影,萧天越对身边的心腹耳语了几句,便见有人从人群中悄悄出了三皇子府。
这些小动作萧天离不是看不见,只是他此时急得快要疯掉,自然没心思去管。那阵怪风是必然是萧天越弄的,为的就是想让假齐倾墨的脸露出来,如今来了一个真齐倾墨,他们却不知所措了。可是在外面时间拖得越久,齐倾墨就越有早一刻倒下的可能。萧天越和皇后不急,他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