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哥却忽然哈哈大笑,混杂着殿外的雷声雨声,分外刺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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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江府华亭县,沈家坊,沈家五房
内院外院仆从出出进进,不停将一些家什抬出来捆在二门外马车上,装满的车便迅速撤出,奔向码头。
因着福姐儿的婚事定在了年底,这几日恰陆家商船要北上,五房正好将一部分嫁妆连带打好的苏式家具和攒下的木料请陆家帮着运去天津卫陪嫁宅子里去。
这是婚前就说好了的,小两口虽在京中驸马府成亲,婚后却是要去天津卫单过的。
五房富裕,三个哥哥又像疼亲闺女一样疼这个最小的妹子,因此在嫁妆单子之外又贴补了妹妹许多。
此外还有五房以及各房准备捎去山东、京城、辽东的中秋节礼,一事不烦二主,正好请陆家一船运走,故而几处宅门洞开,人来人往,热闹非常。
这边大管事正拿着单子核对东西,忽见那边三房的沈琼带着一伙人,抬着几口大箱子,大喇喇进得院来。
因他带的人多,又抬着箱子,口口声声说找沈琦来给福姐儿添妆,管家们也不好拦着,那有眼色的小厮便一溜烟跑进里头给沈琦报信去了。
沈琦也是忙着,听了报信就皱眉,却也不得不往这边来。
这沈琼便是涌二太太后来得的亲生儿子,正是为着这个嫡子,她才百般算计了庶长子沈玲。
这孩子原就被涌二太太惯得不成样子,后涌二太太被关进了家庙,沈涌忙着家中生意,没人教管他,他便被舅家几个不成器的表哥勾搭着变着法花银子,将浪荡子那一套学了个十足十,镇日无事也要生非。
要说他来给福姐儿添妆,鬼才信,尤其他还带了一伙子看上去便不好相与的伴当。
因怕他是来捣乱的,沈琦也暗中叫人防备着。
这琼哥儿一眼见了沈琦,便下意识缩了下脖子,因着沈琦这族长处事公允,深得人心,便也越来越有威望,沈琼素日里是有几分畏惧他的。
不过很快,他就露出个笑来,迎上去,打哈哈道:“今儿这场面我真是开了眼了,福姐儿真是好福气!琦二哥,你这是给妹子办嫁妆呐,不知道的,还道你这是给儿子办聘礼呢,哈哈,哈哈。”
这话说得不伦不类可不怎么中听,后面几声笑更是假得不能再假,他浑然不觉,还挥着胳膊拍了一边儿抬箱子伴当的胳膊两下。
那戴着斗笠的伴当被拍得一趔斜,箱子都险些脱手。
沈琦看他这行事,连花厅都懒得引他去了,就在这小院里径直问他此来何事。
“自然是有事,有大事。”琼哥儿忽然故作神秘,四下看了又看,还特地踱了几步伸脖子再看看,摆手让伴当们也跟着四下看来看去。
沈琦眉头大皱,沉声喝问:“到底做什么?!”
琼哥儿腆着脸笑道:“还得二哥把人打发出去我才能说。”说话间,他身后的几个汉子就成包围式将他们围在中间。
沈琦身边几个会些拳脚的长随立刻警觉起来,拉开架势准备护主。
这时那个抬箱子的伴当往前凑了凑,抬了抬斗笠。
沈琦不由变了脸色,忽然喊了声“住手”,随即回头向随从道:“都先出去。”
几个长随并未见到那人,有些不明所以,但主人声音严厉,便都听命退了出去,却依旧守在院门口,还有人跑去叫了大管家来。
院内,琼哥儿嬉皮笑脸向沈琦道:“你看,琦二哥,我说有大事儿吧,偏你不信。”
沈琦根本没搭理他,只盯着那抬箱子的伴当看。
那人已经去了斗笠,露出一张和沈琦有七八分相像的脸。
沈琦不错眼的看着眼前青年,像在他脸上找寻小时候的影子。
寻常人家孩子长相大多是儿子肖母、女儿肖父,偏他家一双儿女相貌都随了他,除了厚且长的耳垂,几乎没有像蒋氏的地方。
从前夫妻私话时,蒋氏总是佯作生气说自家亏了,他则调侃说以后多生几个孩子,总归有一个会像她……
他如堕梦魇,口中喃喃道:“桦……桦哥儿?”
对面青年也是满眼复杂的看着他,抿着嘴,一言不发。
那边琼哥儿打开了一口大箱子,里头却是空空如也,哪里有什么添妆。
他笑嘻嘻道:“小栋哥说让我带着这个来请你过去。我就说不用,就是为了嫂子和侄女,你也不会不去,是不是,琦二哥?”
听得“小栋哥”、“嫂子和侄女”等言,沈琦瞬间清醒过来,目光也变得凌厉。冷冷盯着一行人,问琼哥儿道:“你说什么?小栋哥?!”
小栋哥回来了?!那意味着什么!
小栋哥是宁藩带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