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天孝很识趣的没有跟进去,只是在门外守着,林墨婉进门,自玄关处走进屋内,房门禁闭,屋内,江文清躺在床上,双眼无声的盯着床顶。
似是觉察到有人靠近,他竟突然开口说话:“我就知道,一定是你。”他的语气竟然有些不知道是嘲讽还是自嘲般的不出所料。
他竟然能说话了。
林墨婉站在床前,面无表情,她就知道,将他收押,只是公叔言玉做给世人看的,为了公叔庭月,他们可能是想来个瞒天过海。
事后,只需要找个人替江文清死,等风头过去,再让江文清换个身份,被公叔庭月捞出去。
计策是好计策,只可惜对手是林墨婉。
林墨婉笑着坐到床边的椅子上,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依旧温柔:“是啊父亲,除了我,谁愿意救您呢?”
她故意歪曲江文清话里的意思,却不料,这次的江文清,没有像以往无数次那样歇斯揭底,只是悲凉的冷笑,喃呢着:“那真是拖了你的福了。”
林墨婉不再说话,只是垂下眼帘,转头望向窗外即将落山的残阳,再次幽幽开口:“爹爹,郡主对您可真好啊,您马上都要问斩了,她还派人去给您治病。”
对方依旧沉默,林墨婉语气微顿,也并不在意他到底回不回答,只是接着道:“她一定很爱您,不过,您也不用担心以后再也见不到,我呢,回帮您,一定让您回到郡主身边。”
她说着,温柔的笑意浮现,眼神间似乎满是对这段父女情谊的眷恋和不舍,这下给江文清整的都有点不自信了。
他转头,愣愣的看着林墨婉,林墨婉不给他回答的机会,似乎心情颇好,她笑着,就像是献宝一般,从位置上站起来,脸上满是少女的娇俏,她说:“对了爹爹,我先前去求了一味神药给您治病。”
她说着,江文清的脸色变了变,其实这几日,有公叔庭月暗中派来的大夫为他调理,他的情况已经好多了。
准确来讲,是脱离了林墨婉,又有正确的药物治疗,不过几天时间,他就已经能够坐起来了,可见其实他的病也不是很严重,若是没有林墨婉从中作梗,他恐怕是早就好了。
如今看着她一脸兴奋的样子,江文清不由自主的对她口中说的那药产生恐惧,他摇着头,可林墨婉却像是看不见一般,兴奋的直道:“您等我一下,我马上就去找出来,您吃了,马上就能好。”
她说着,就转头去找她口中的药,从床头的柜子到一旁的书架,再到客厅的柜子,她都翻了个遍,越是往后,她的眉头就越发皱的紧,狐疑有着急的喃呢:“奇怪,我放哪儿去了?”
而此时,看着林墨婉几近疯狂的样子,江文清更是吓得满头大汗,急促的呼吸着,仿佛下一瞬病情就要再复发。
不多时,林墨婉找了一圈,终于在内屋一个不起眼的柜子里的小夹层中找个一个精致的小盒子,打开盒子,里面就静静地躺着一枚拇指大小的黑色药丸。
她大喜过望:“我找到了!”江文清闻言,却是心头一沉,脸色顿时煞白,明白今天自己是在劫难逃了。
林墨婉也不墨迹,小跑着到了床前,殷勤的目光看着躺在床上微微侧头看向她的江文清,将丹药放在他面前,开心道:“爹爹,我找到了,您马上就可以痊愈了,我好开心。”
“……”江文清沉默着,闭了闭眼,一时间有些哑口无言,回应林墨婉的只有从眼角滑落又汇聚到一起的两行清泪。
这一刻他到底是在后悔当初的选择,还是惧怕即将面临的死亡,林墨婉看着他,并不得而知,只是缓缓的将盒子里的丹药拿起来,脸上的笑容逐渐敛去。
她轻声道:“爹爹乖,吃完药,就不痛了,就好了啊。”一如小时候,她生病了不肯吃药时,江文清都会这样抱着她,哄她吃药,唱童谣哄她睡觉。
许是这种事情太罕见了,大多数时候,他其实都不在的,只有母亲一个人陪着她,所以,才让林墨婉太想念。
以至于每每不舒服时,她闭上眼,都能靠着那薄弱的幸福给自己建立一个幸福美满的温床。
她拿着手里的药丸,逐渐靠近江文清,江文清的脸色越发煞白,却只能缓缓的往后移,以此来躲避,他喃呢着:“婉婉,你别这样,是爹爹错了,你给我一个机会,我一定会尽全力的弥补你的,婉婉……”
他说着,已经泣不成声,可林墨婉也只是麻木的看着他,许久,她才收回手上的药丸,将那药丸攥在手里把玩,低声道:“爹爹,说谎话,可不是个好孩子。”
这也是小时候他对她说过的话。
此刻的江文清终于是绷不住了,他像是被卸去了浑身的力道,猛然瘫软在床上,终于是忍不住放声痛哭起来。
门外,听着屋内传出来的哭声,林天孝的心脏紧了紧,下意识就要冲进去,却被一旁刚赶到的林钦海拦住,林天孝有些着急,林钦海却只是示意他稍安勿躁……
屋内,江文清没一会儿就哭累了,躺在床上,两眼无声的望着床顶,脸上满是泪痕,林墨婉也只是坐在床边,一言不发。
许久,江文清问:“这个药,我是非吃不可吗?”
“……”林墨婉犹豫,但没否决,只是说:“爹爹觉得呢?”
只这一句话,他就知道了最终的审判。
江文清再一次闭了闭眼,“也罢,浮世万千,到头来,也不过是大梦一场,都是一坯黄土罢了。”
林墨婉不语,脸上却露出难过之色,她看着他,其实没什么表情,也叫人猜不透她才想什么,只等江文清将话说完,又殷勤的将手里的药递过去:“吃吧,吃完了睡一觉,就没事了。”
说话间,她手里的药已经靠近江文清的唇,嘴上还在柔声细语的安抚:“这药一点都不苦的,老太太也吃过,效果很好的,别害怕。”
说完,她已经完全将手里的药塞进了江文清的嘴里,看着江文清咽下去,脸上的笑容不改,依旧是痴痴地看着床上的人,仿佛真的就是一副母女久别重逢,失而复得的感人画面。
直到太阳完全落入山坡,四周漆黑一片,屋内没有点灯,只有从屋外透进来的一点火把光亮,映照在翻飞的纱帐上。
此时,江文清体内的药力开始发作,止不住的咳嗽起来,越咳越严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