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敏中道:“天下之事,凡人只看得到眼前罢了。谁知将来又会有何等变故?长辈自有长辈的立场,与他们多说也无益。且说今次辽东的战事也不算是大捷,仅能算是个平手,我总担心海西部还有后着等着。宫中这样大肆地庆贺,实在是……”
“你在辽东待过三年,比较了解,你说说看。”梁瓒道。
“古来就有‘海西不满万,满万则无敌’的说法。他们个个骁勇善战,又组织严密,重视骑射,男丁皆可上战场。武进伯与他们打了多年的交道,应该知道坚守城池比主动出击要好。而今次他却出城五十里迎战,要么是他邀功心切,要么是海西那边有问题。”裴敏中道。
薛元翰点头道:“因上次的案子,武进伯吃了个暗亏,还得了圣上一顿申饬,求功心切也不是没有可能。然而他镇守辽东多年,不大可能会贸然出击,只怕是海西那边也有情况。我总觉得是他们今年天灾太过严重,唯一的出路便是来大周掳掠。他们此次南下若碰上大周防守不当,攻城掠地于海西而言也无不可。然而却被武进伯打了个平手,因而就照着他们原本的目的,议和,谈条件。”
梁瓒道:“辽东边境受海西侵扰日久,百姓深受其苦。若此番能够缔结盟约,不再起战乱,那就是百年难遇的幸事了。此番宫中的庆贺,大半与贵妃有关,她想为武进伯造造声势,让父皇晋封其家为侯爵。”
薛元翰道:“说起来,我倒是有些敬佩武进伯。朝廷要湖广都司调兵前往辽东救援,王锦堂竟是纹丝未动。这种情况下,武进伯能打个平手,也是不易了。”
裴敏中道:“王锦堂那个老狐狸,赔本的买卖他是坚决不做,必定要好处都捏在自己手里才会发兵。此番救援,显然是为武进伯做嫁衣,他又长途奔袭,吃力不讨好。他若真去了,只怕朝中百官才会更惊奇。”
正说着,有护卫在门外禀报:“启禀世子,国公爷的书信到了。”
裴敏中脸上露出一丝喜色,吩咐道:“快送进来!”
薛元翰与梁瓒面面相觑,不明白裴敏中为何收到父亲的信会如此高兴。两人默契地埋头吃菜,没有打扰裴敏中读信。
不一会儿,裴敏中小心翼翼地将信折起,贴身放入外衣内。
薛元翰忍不住问道:“裴九,可是有什么喜事?我可从未见你收到世伯的信这样高兴过。”
裴敏中犹豫了一下,薛元翰连忙道:“不方便说就不用说,我不过白问一句。”裴敏中嘴角一扬,笑道:“喜事么,倒是喜。我却没有十足的把握,只是父亲同意了,愿助我一臂之力罢了。横竖过两日你们也就知道了。”
梁瓒狐疑地看了裴敏中一眼,说道:“若是只有你自己我可不管,要是牵扯到了别人,你可要三思。”
裴敏中点了点头:“那是自然!”说罢,举起酒杯,三人对饮起来。
*
到了次日一早,元和帝依礼先到奉先殿祭拜,随后便带着随行官员、护卫、仆从出了宫。后宫众人的车驾在后,顺序而行。
宣惠与两位姐姐同坐一辆马车。正要上车,李静媛却跑了过来。“我自己一个人坐一辆车无趣得紧,来跟你们凑个热闹吧!”说完,她又拿眼角瞥着宣惠,傲气地说道:“某些人就该自觉些,别赖在车上碍眼!”
宣惠没理她,扶着宫女的手上了车,对两位姐姐道:“姐姐们说说,咱们一路上是猜谜玩儿呢,还是下棋玩儿?”
李静媛急道:“我说的就是你!你给我下来!”
宣惠一脸无辜地看着李静媛:“这车明明是给公主坐的,姐姐想挤进来也就罢了,作甚还要我下去?我可不想陪你去坐你那车里,又小又憋屈。”
李静媛怒道:“你再说一遍!你求我,我也不会把车给你坐!你去跟你母妃坐啊,还能坐在龙辇里呢!”又仰脸看天,轻飘飘地说道:“也不知道是谁不知廉耻,两个时辰的路也要勾引皇帝舅舅。”
宣惠闻言脸色大变,扬手就要打她一个耳光,被端敏眼疾手快地拉住了。端敏对李静媛d县主这话可是过分了,平白污蔑尊长,是什么罪责?况且,这话也是我们女儿家说得的?我们这车小,坐不下县主,你还是回去吧!”
李静媛气极,说道:“果然又是你们三个欺负我一个,欺负我不是公主是么?你们这些人,满嘴的礼义廉耻,私底下还不是会做些私相授受的事情来!”
和靖见李静媛越说越不像话,便陪笑道:“不然我陪县主去车里坐吧!正巧我们这辆车坐三个人也挤了些。我还听说县主的车木料、车幔全是上好的,正想去见识一番呢!”
李静媛见和靖送了台阶来,又快轮到她们出发了,便没好气地说:“谅你也没见过什么好东西!走吧!”
端敏与宣惠充满同情地看着和靖离开。不多时,她们的马车就开始走了。宣惠偷偷地把帘子撩起一条缝,看着外面的风景。因是天子带着后宫出游,沿途道路两侧都用帷幔遮蔽起来,看不到什么建筑,更不会有闲杂人等经过。
看了一会儿,宣惠就觉得无趣,想起来上次去看龙舟时的热闹,眼睛就不由自主地在侍卫里寻找起那个穿大红色官服、骑黑马的身影来。
“妹妹你找什么呢?”端敏好奇地问道。
宣惠像是做坏事被抓住了一般,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没找什么!就是从来没见过这么大阵仗的出巡,我在看人呢!”
端敏笑道:“宫里到处都是人,没一块清静的地方,你还没有看腻么?我这回倒是想好好看看南苑的景,这可是太宗皇帝为他母后六十大寿修建的,这么多年来一直时有修葺添补,御花园可是没办法比的。”
宣惠狡黠地笑道:“要我说,还有一样儿姐姐也得仔细地看看。听说未来的曹驸马这次也来了呢!”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