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十二日,雪后终于迎来了晴日,韩振策马赶到大名府城北城外的宋军大营。他自冠县一路行来,先后视察了第一军、第二军和第五军的阵地,他们利用天然的河道和人工的沟渠,因形势导连夜构筑了一道不规则的营垒,将敌军围在东西约十五里,南北约二十里的一片区域内。
“枢帅,田总管前去勘察地形,命下官在此迎候,请到大帐中稍候!”第八军都虞侯谢明在营门口迎上韩振一行人,上前施礼道。陛下虽然任命田忠为西线总管,看似与韩振同级,但其是枢密院副使兼领东线总管,所以还要持下官之礼。
“谢虞侯辛苦了!”韩振下马还礼,在其的引领下来到中军大帐。
两人落座、上茶,寒暄几句后,话入正题。韩振道:“昨夜城北枪炮声彻夜未熄,敌袭不断,吾很是担心!”第八军布置在府城南,他们以一军之力既要防止城内之敌出城接应,又要堵住来敌入城的通路,承受着来自张珪部和城内敌军两个方向的压力,一旦出了疏漏就前功尽弃了。
“让枢帅忧心了!”谢明略施礼道,“昨夜张珪部数次发动冲击,而城内的守军也出兵响应,试图接引他们入城,好在将士用命挡住了他们的攻势。田总管彻夜未眠,早晨略作休息便又前往城前督促部队加固营垒,布置防御了。”
“吾可不敢居功,若非你们故布疑阵、步步紧逼,张珪也不会冒险急进,一头扎进了咱们的口袋中!”韩振摆摆手道。
“还是枢帅指挥有方,尤其是东线主力在五日之内千里转进,出其不意的出现在大名,封堵了张珪的后路,才得以形成关门打狗之势!”谢明让亲兵布置了火盆,又向韩振脚下移了移道,“枢帅在济南城下摆下空城计,尤为神来之笔,即骗过了张珪的斥候,也为严峰他们争取了时间,田总管闻知对枢帅佩服不已啊!”
“谢虞侯勿要再提此事,吾此举实在是冒险,至今想来仍然后怕不已。”韩振叹口气道,“此功其实应该记载严峰和关泓的头上,他们两部在五日之内攻破了益都,聚歼了青州之地。而后又两日之内转进到济南,才使得整个计划得以实现。”
“吾等也着实为他们捏了把汗!”谢明道,“严峰两部组建日短,尚未经历过大战的锻炼,还长期驻扎在东部沿海。此战他们达成战船远征数千里进入北地陌生地域作战,即对地形不明,又不适于寒地气候,却能够打的如此出色,实在让我们汗颜!”
“唉,吾心中十分内疚!”韩振却是面色黯然道,“他们两部的兵卒以江南人居多,骤然到江北一时难以适应,严寒导致冻伤和患病的非战斗减员比之战斗中的伤亡还多。而在自青州向济南转进的途中又逢大雪,本以十分疲惫的士卒们仍勉力前行,有不少的兵卒被冻死和累死于途中。这都怪我过于贪功了……”
“枢帅勿要难过,打仗哪里有不死人的,想想我们从甲子镇一路到此,又死了多少人,但他们为了大宋的长治久安,为了百姓安居乐业死的其所。”谢明劝道,“下官听闻枢帅所部为了隐匿行踪皆是昼伏夜行,又在运河故道中潜伏了多日,不能举火取暖,不能生火造饭,皆是饮冰水、食干粮,也着实辛苦。我们起码还能生火取暖、吃热食,睡帐篷,与汝等又当如何自处啊!”
“说起来还是陛下有先见之明,去岁盱眙冬季校阅为我们长途行军、冬季作战和生存积累了经验,也锻炼了部队。所以此次行动也多有借鉴,从组织兵力、隐蔽行军、物资保障、宿营御寒事事有章可循。尤其是去岁对战中的野外隐蔽设伏演练,让他们受益良多。”韩振感叹道。
“呵呵,陛下就是圣明,事事皆是有的放矢,否则如何有此大胜!”这时帐帘一掀,田忠须发皆挂满冰霜,带着寒气进来边向韩振行礼边道。
“田帅辛苦,还要保重身体!”韩振起身回礼道。他与田忠早就相熟,且其资历不逊于己,又在御前护军中任职多年,深受陛下信任,自己在其面前也不敢托大。
“枢帅尚不顾辛苦,末将怎敢懈怠!”田忠笑着答道。
“田帅咱们之间就无需客套了,而今我们两军合兵一处,还需团结一致,协调行动!”韩振拉其坐下道。
“陛下已有旨意,此战由枢帅统一指挥东西两个集团作战,末将愿听从调遣!”田忠坐下道。
“田帅勿要自谦,当下我们虽然将张珪围在大名府城之外,但形势依然严峻。”韩振道,“当下我军面临两面夹击,无论是张珪入城,还是城内之敌突围而出,一旦让他们合流,我们受兵力所限就难以将他们全歼!”
“所以我们既要围住府城,又要抓住张珪,那就要合理用兵,先打一个,再灭另一个!”田忠在火盆上烤着手道。
“对,田帅准备如何打?”韩振点头问道。
“末将以为府城中的兀鲁带就是瓮中鳖,已经是插翅难逃。而张珪虽被围住,但他的兵力保持完整,又是蒙元精锐,具有相当强的战斗力。但我们的兵力分散,防线还显羸弱,其若是坚决突围,我们很难留住他,因此吾建议先打张珪,后取府城。”田忠道。
“嗯,吾也以为此为上策。”韩振道,“府城近在咫尺,似乎只要冲一下就能突围入城,吾想其当下定然难以抵御此诱惑。后打府城也让其心有所念,不会贸然突围,也就给我们留下了机会。而当下的关键就是我们能否困住城中敌军,防止他们里应外合。”
“枢帅放心,我们有信心挡住城中的敌军,不让其一兵一卒出城!”田忠道。
随后他介绍了自己的布署。当下围城的主力是西线兵团的第八军和第三军及配属的骑二师、炮三师及襄樊军和郾城军两师地方州军。而难的是大名府城周长达四十八里余,罗城便有九座城门和两座水关,以他们的兵力根本达不到兵书上言‘十倍围之’的标准,也难以将城池围的密不透风,何况还要外阻张珪,内挡兀鲁带。
当下田忠将第三军庄思齐部的三个主力师分别部署在城池的东、南、西三个方向,每个师挡一面。而第八军主力则部署在城北,建立南北两道防线,并以骑二师和两个师的地方军作为预备队。而为了解决兵力不足的问题,他们正在动员全军、组织夫役不分昼夜的挖掘壕沟,修筑营垒。
“以一个师防守一个方向,兵力是不是少了些?”韩振指着沙盘问道。一个师兵员万人上下,但要建立至少十五里长的防线,才能保证没有疏漏,那么兵力就显不足了。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好在城内的敌军欲接应张珪入城,因此庄思齐的压力尚小,且第一道防线基本修筑完毕,待形成体系、火力配置逐渐完备后,应该没有问题!”田忠有些无奈地道。
“嗯,我们同样面临这些问题,庄思齐这次没有偷懒吧!”韩振点点头,又笑着问道。
“呵呵,去岁校阅,庄都统营寨被攻破,在众将面前丢丑不说,还被皇帝骂的狗血喷头,岂能再犯同样的错误。”田忠立刻听出其所指,笑着道,“我也是不放心,一早便去巡察,发现这小子长了记性,把能用的手段都用上了,花样也很多,什么地雷、绊马索、陷坑等等一样不少,我反倒担心那些出城的敌兵会被他整的崩溃了!”
“陛下用人有道,庄思齐也是知耻后勇!”韩振言道,“我一路走过来,发现八军的防御纵深太小,一旦南北两个方面同时受到攻击,缺少回旋的余地,就只能死守一线拼消耗,很容易造成较大的伤亡。”
“田总管已经想到这个问题了!”谢明这时插言道,“我们已经商议过,待防线稳固之后便组织进攻,拔掉敌军在城外设置的城寨,向内压缩敌军的活动范围。并协调各部向北突击,以扩大南北防御纵深。”
“好,一紧一驰,向内压缩,向外扩张。不仅缩小了防御面,节约了兵力,还扩大了防御纵深,我们也要仿效,收紧包围圈,减少其的活动空间,让其失去回旋的余地!”韩振赞道。
接下来,两人又划定了各自的作战范围,商议了两部间如何相互联络,各部间如何协同,辎重物资如何调配等问题。鉴于前时双方各自苦战,粮草和弹药消耗较大,又因为隐蔽行军,辎重一直难以补充,两人又联名向开封上书请调辎重弹药。
“飞起来了、飞起来了……”正当两人的幕僚就细节问题进行商讨的时候,帐外突然传来一阵欢呼声,他们不禁齐齐向外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