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昺在开封行宫每日除了处理军机大事,便是在的宫城中闲逛,寻找着大宋过去的辉煌,但是除了朽旧的殿堂和亭台楼榭再无赵氏皇家的昔日留下的痕迹,即便是徽宗皇帝倾全国之力修建的艮园早就成了一片废墟,成了城外的一座荒丘,奇花异草、珍禽异兽没了踪影。
除了感叹历史的兴衰,朝代的更迭,赵昺再无了什么兴趣,收复开封的意义更多的是政治上的,在经济和军事上的作用已经不在。也就是说再无必要花费重金重建,有这些钱还不如择地再造一座新都城。
进入十月后,天气愈加寒冷,但这与南方的湿冷还有不同,让赵昺这个前世的北方人如今也颇感不失。而宫中自然早就点起取暖的‘地龙’,又使人口鼻干燥,昨夜下起了雪,才让他感觉舒服了些。
赵昺走进过去的大庆殿,这里曾是宋朝举行大典的地方,沦陷后被挪作它用,保存的尚算完好,而今他便将整个宫殿群按照功能分割成多个区域,作为议事和随扈臣僚办公及休息之地。虽然这有些不符规矩,但集中办公有利于快速的解决问题,事急从权也就顾不上过去的陈规旧习了。
“陛下,这些是昨夜送来的战报,益都城已经被我军攻克!”几位随扈的重臣已然候在后殿,见礼后江钲先呈上战报道。
“严峰和关泓两个家伙真是不惜代价,一仗消耗了几万斤火药,把家底儿都用光了!”赵昺看罢战报哼了声笑道。
“代价是大了些,可此战战果也是极为辉煌的,俘敌三万余,毙伤敌军万余,益都行省右丞和左丞死于炮火,镇东王合带重伤被俘,宗王军属下的万夫长、千夫长或死或俘,几被全歼。而我军仅伤亡千余人,缴获盔甲和兵仗无数,府库虽被毁,却也缴获粮食六十万石,金银四十余万贯!”江璆言道。
“战果是不小,可他们几乎将城池夷为平地和十万流离失所的饥民,留下一个烂摊子拍拍屁股跑了,让朕给他们收拾!”赵昺依然不满地道。
此次攻城战两军为了速战速决,严峰指挥炮兵轰了整整一夜,将携带的炮弹几乎全部倾斜到了城中,将城墙炸开了一个缺口。而关泓更狠,为了保证爆破的效果,恨不得将炮弹发射药都填进去,五条坑道整整放了两万多斤火药,将南城墙炸开了一道近一里宽的口子。
尽管他们都竭力避开民居,但是想想覆巢之下岂有完卵,府属衙门和宗王府附近的百姓皆被殃及。而两万斤火药同时起爆的威力简直就像发生了一场地震,城上、城下的敌军皆被震死、震晕,城楼都坍塌了,周边的民居啥样可想而知。
赵昺知道这在战争中无可避免,但是在这天寒地冻之时,城中百姓身无所居,食不果腹,对他们来说那就是一场灾难。而更让人担心的是两军在破城后,只进行了短暂的休整,便将善后工作交给了接收的地方官员,赶往下一个战场。
当前宋军已经基本占领了山东全境,但是占领并不意味着有效的实际控制。只有建立起地方政权,并施政管理,纳入国家体系,才能算是归宋。可严峰和关泓两部的离开,仅凭少量的留守部队和州军,要在动乱不止的地区建立政权,这个任务将十分艰巨。
“陛下,战事紧急,他们要接替第一军和第二军围攻济南,撤出益都也是不得已。”江钲看陛下不悦,又不无担忧地道,“据信使称益都等地也已经降雪,而他们不仅要在四日内急行军三百余里感到济南城下参加围城,属下实在有些担心他们一支疲军无法按时赶到!”
“副使所言极是,十二军和十三军成军不过三年,未经历过大战,兵力和经验上弱于老军。又长期驻防在南地,军卒籍地也多是福建路和两广路,骤然北调定然极不适应北地气候,本就缺乏在严冬作战的经验,且再遭遇大雪,战斗力恐会遭到削弱。”江璆也深有同感地道。
“他们是否已经换装,粮草是否充足?”赵昺点点头道。
“陛下,两军北调之时在途经临安就已经全部换了冬装,补充了毡帐等物资,并在战前接受了短暂的寒地作战训练,可时间毕竟短暂。至于辎重应该还算充足,又在益都缴获了大量的粮草,可他们要长途转进,定然要轻装前进,不会携带大量的物资。”江璆答道。
“两军的骨干都参加过首次北伐,应该有能力应对恶劣的气候,我担心的是他们一旦途中被风雪所阻,济南那边兵力空虚被敌发现,他们若是趁机袭营,或是强行突围,城下的留守部队怕是难以应对!”江钲言道。
“此时我们是鞭长莫及,能做的只能静观其变,想来韩副使更清楚当下的局势,应该会有所考虑的!”赵昺沉吟片刻道。他清楚而今的通讯条件难以实时了解前方动态,就是手中的战报都是前两天的,而自己贸然行动只会添乱。
当时他对于田忠和韩振两人制定的围歼南下增援的张珪部所做的计划就有过疑虑。按照他们的计划,为了让其敢于南下,东线对益都和济南围而不攻,做出东线主力部队皆被牵制在山东的错觉,以为他们在短时间内无力进行迂回作战。
而西线的田忠部则要快速北进,并做出攻取大名府姿态。使得蒙元朝廷做出河南已经没救,只有保住大名才能阻断宋军北进河北的判读,从而改变命令督促张珪部转而增援大名府。所以这就要求两部主将能够准确把握战局,及时做出调整,才能将张珪装进‘瓮’中。
如此就出现一个十分棘手的问题,若是过早的结束山东战事,张珪肯定会犹豫,担心自己遭到围歼。而若是动作慢了,山东这边没有结束,却又不得不抽调部队去截断张珪的退路,那么就有两面受敌的危险,反而会将自己置于险地。
所以韩振的计划是一旦发现张珪部有改道的企图,便在济南分兵悄悄迂回到敌后,切断其的后路。田忠部同时北上围攻大名,迫使张珪加快行军速度,并阻止其入城,形成两面夹击之势,歼敌于大名城外。
不过由于围攻济南的主力调走,余部兵力不足,封锁线上必然会出现漏洞。而他们的计划便是要求十二军和十三军在短时间内攻克益都,然后迅速增援济南,堵上漏洞。从而保证两个方向作战的胜利。
赵昺之所以对这个作战计划缺乏信心就是因为太过繁琐,需要指挥员极具敏锐的判断力和协调能力,一旦战机出现就要迅速作出准确的决断,其间一丝犹豫都会让战机稍纵即逝。而一个地方出现失误就会满盘皆输,尤其是当下的通讯手段落后,两个战场又相隔数百里,如何协调配合皆具考验性。
但赵昺又同意了韩振和田忠的计划也是有所考虑的。此战胜了,对于战局来说好处自不必说,重要的是锻炼了队伍,尤其是将领们增加了对大战役和大部队的指挥经验,为以后的作战积累了宝贵的经验。
败了,无外乎是两个结局。一是由于指挥中出现失误,让张珪识破己方的计划,从而放弃南下,退回邢州;另一个则是成功的诱使敌军南下,但是在各部配合中出现疏漏,导致未能围住张珪,使其进入大名府,未能完成歼敌于野外的计划。
对于这个失败赵昺觉得己方完全能够承受,张珪未能入毂,只是在战果上小了些,让其能够多些备战的时间,使以后的北进多了些障碍。而若是其入城,只是增加了攻城的难度,拖延了结束第一阶段作战的时间,并没有什么实质上的损失。
“但是臣还是有些担心,当下主力趋于大名战场,山东各地有散兵游勇作乱,那些逃亡的恶吏和劣绅从中挑唆和擅动,若是不能尽快安抚百姓,恐会生出大变故。”陆秀夫这时言道。
“陆相所言甚是,山东各地留守兵力不足,主要集中于各地州府大城,导致基层兵力不足,难以对散于乡间的残敌进行彻底清剿,清算那些通敌的劣绅,摧毁蒙元的基层统治。”赵昺点头称是道。
“嗯,所以当务之急还是要接收官员尽快入驻各地州县,一方面赈济灾民,分田减税,稳定民心;另一方面,则要尽快清剿散兵游勇,打击依附于劣绅的乡兵,解除他们的武装;再有要对俘获的敌军尽快加以甄别和整训,免生后患!”陆秀夫当下提出三项建议道。
“好,行营尽快拿出一个方案,制定具体的措施,马上下发实施。”赵昺并无异议,想想又道,“非常之时,可行非常之事,对于那些顽冥不化者、持械对抗王师者、作恶害民者,各地州县可不经上奏处以极刑,事后上报中枢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