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的胡夷入侵范围很广,女真室韦高丽渤海人全部都有动作,连最为强大的契丹遗部也不再龟缩,悍然入侵。一时间,辽东大地的汉人城县几乎都遭了秧,而墙高城深的宁江州和长春州有着卫边禁军镇守,胡人不敢觊觎。于是乎,坐落在三山临江之地的宁江州一时之间如同草原上的一颗明亮星辰,吸引着失去家园的汉人流民前来投奔。
众人一路走来,宁江州的城外平原上几乎都是稀稀拉拉的流民,一时竟是数不清有多少。这么多的流民不可能一次性都塞到宁江州城内去,宁江州是一座军城,容不下这么多流民,况且天知道这些流民里面混着多少异族奸细,所以流民大多数只能被拒之城门之外。好在宁江州城内的大佬们在鸭子江边给这些流民们建了营地,而且每日都发放粮食,让这些流民不至于饿死。
但是这些帐篷并不能给这些流民安全感,自从从南方海外引进三季稻等优质粮食之后,加上粮商的勤恳,大周百姓百余年来几乎没受过饥荒,所以他们并不畏饥饿,他们畏惧的是那些野蛮的胡夷,只有那高高的城墙才能让他们感到心安。
所以当他们看到赵轻这伙流民被骑兵护送着可以进城之时,立刻便围了上去,而远处从帐篷里钻出来更多流民,几乎就要将队伍围的水泄不通。
“都给我让开,找死吗!”曹子林似是见惯了这样的场景,不耐烦地举着手中的火铳,所指之处人群避让,一片混乱。
“大人,求求你让我们进城吧!为什么他们能进城,这不公平!”
“对啊大人,你们不能把我们丢在城墙外头啊,女真人会把我们杀光的啊!”
畏惧于火铳的威慑,流民们不敢上前,只能缀着队伍哀嚎。
“哼,城里那帮商贩把你们喂这么饱就是让你们来骚扰禁军的么,都给我让开!”曹子林对着天射了发火铳,轰鸣之声回荡,将那些胆小的流民吓的四处逃窜。
赵轻走在队伍里,看着那些流民的仇恨目光,无奈地摇摇头。对比下自己这批流民,他们已经幸运太多。至少个个衣着干净,面色红润,想来江边营地里的待遇其实不差,大周的富裕由此可见,仅以一城的储蓄除了养活几万人的军队,居然还能供给这么多流民。
只可惜人之本性如此,或许在荒原上饥寒交迫之时,他们想着有一口热食吃,有衣服可以保暖就很满足。当宁江州的商贾们满足他们之后,便是觉得这些简易的帐篷已是天堂。然而不患寡而患不均,当他们发现有流民居然被接纳进城之后,内心的不平衡让得他们站了出来,想要索取更多。
当然,面对他们的是铁色森森的长枪,等到赵轻那批人彻底进入城门之后,流民们才悻悻散开。
进入城墙之后,赵轻眼前一亮,街道十分干净,地面居然是水泥铺成的,走在上面很是踏实,而城内的建筑也大多都是砖瓦修建,都是些棱角分明三层建筑,显然整座城市是经过精心规划建设的,而且用了大量的现代建筑技术。至少在宋朝,百姓建屋子离不开木材,而只有宫殿才用得上大块青石,不过里面的柱子也必然是巨大木材。而眼前这座城市完全就是钢筋水泥的产物,这想必就是沈万三的杰作了。
相比外面的杂乱,宁江州城内却显得十分整洁而井井有条,一队队铁甲禁军井然有序地换班,街边依旧开着各种铺子,以皮草店子居多,再有便是酒家,不过在这战时,整座城都封闭了的情况下,生意显然不好做。
赵轻好奇地打量着这座古今结合产物的城市,一副乡下人第一次进城的模样,周围的流民却是见怪不怪,赵轻据此推测,大周的城池估计都是这幅样子了。
曹子林不愧是一个校尉,虽然官不大,但是人缘很好,一路上总能遇到打招呼的军官和商贾,他们都是十分好奇这伙流民,却没有人多问他们的来历。
进城绕了会,曹子林将队伍带到一个院落处,然后下马,很是恭敬地来到马车边,说:“陈夫子,这间院子乃是学生故友所有,荒败已久,正好腾出来,如今战时,有诸多不便,还请不要嫌弃,等到战后,学生必定安排更好的地方给夫子族人安身。”
陈述坤在小女孩的搀扶下下了马车,有些恍惚地看着那个荒凉的院落,对曹子林说:“其实能在城外和那些流民一起住在帐篷里就不错了,多谢子林了。子林能不能寻个郎中来,我这有两个孩子伤的很重,其中一个腿上中了箭,现在还没拔下来。”
曹子林有些为难地挠挠头,说:“如今城内的郎中都被集结到城主府中,据说是节度使柴大人生病了,正集合城中郎中在治呢,怕是找不到郎中了。不过箭伤的话,学生倒是认识几个军中兄弟对于治疗箭伤很有一手,学生这就去请。”
说完领着骑兵们便要离去,又回头嘱咐:“柴大人生病乃是机密,夫子可千万约束族人不要到处乱说。”
熊爷推开那扇发朽的木门,顿时一阵灰尘迎面而来,冲得众人一阵咳嗽,连忙避让。进到院落之后,才发现这是个小四合院,房间着实不少,完全能够容纳十几二十个流民。只是到处都是蛛网灰尘,看来是真的荒败很久了。
不过除了赵轻,没有一个流民露出嫌弃的眼神,能够在这兵荒马乱之时寻到这样一处安全的安身之处,实在是太过幸运。别的不说,如果遇到的追杀那名奸细的校尉不是曹子林,他们就算不被当作奸细杀死,也绝对进不了城,更别说能够在城里拥有一套院落了。
妇人们都欣喜地四下收拾起来,用巴掌驱使着孩子们帮忙打扫,男人插不上手,几个伤重的人被安置在正中那间已经收拾好的大厅内。
很快,曹子林便带着一个看上去很老成的士兵过来了,那个老成的士兵没有多说什么,径直来到东子身边,检查了一下,便取出工具,用一根绷带将东子大腿根部狠狠扎紧,再取出一根木头,让东子咬上,之后取出刀子将已经被血染的漆黑的布料小心地切除。
东子紧咬着木头,脸色却越发苍白,熊爷和陈陶儿都紧张地盯着拔箭过程,赵轻却是偷偷瞥向曹子林,发现这个校尉此刻眉头紧锁,似有阴霾挥之不去,虽然也是看着手术,但明显心不在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