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欢颜是一个重度脸盲症患者,原本就不爱说话的她因为年幼时连续数次认错父母而看到对方诧异的目光后,就更加不喜欢说话了。
年复一年,日复一日,郝欢颜的自闭症越来越严重,脸盲症也丝毫未得到好转。所以当某一天,她一觉醒来,发现自己来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朝代后,除了把不安和惶恐掩盖在心底,用沉默作为保护自己的利器,郝欢颜什么也做不了。
“郝夫人,郝小姐,这边请。”
“多谢王公公。”
优雅高贵的中年美妇微微颔首,仪态大方又不带丝毫倨傲。她从宽大的袖口里掏出一个精致的荷包,双目含笑的塞到王公公的手里,“还劳您多多费心。”
王公公捏了捏荷包,感受到里面薄薄的几层,脸上的笑容更是多了几分真心。
“郝夫人客气了。您放心,贵妃娘娘今儿心情可是好着呢!”
得到了提点,郝夫人高高提起的心总算放下了几分。她回头,温声唤了一句,“走吧,欢颜,欢月。”
“贵妃娘娘万福金安。”
“好好好,都起来吧!”宁贵妃看着站在殿下两个玉雪可爱的小女孩,嘴角笑意更深。
“都是一家骨肉,郝家是本宫的母族,郝大人更是本宫的表哥,表嫂没必要那么拘谨,赐座。”
“谢贵妃娘娘。”
郝夫人刚刚坐定,就笑道,“娘娘宅心仁厚,愿意体谅则下,臣妇自是感激不尽。可臣妇却是不敢乱了尊卑,给娘娘添祸。既是亲戚,更是君臣,万万不敢混淆。”
“郝家不愧是簪缨世族,这气度规矩果真是顶好的。”郝夫人寥寥几句话就让宁贵妃舒心不已,对于自己的打算更是下定了决心。
她美目流转,望向了一旁的两个小姑娘,笑道,“许久未曾见过欢颜和欢月了,抬起头来让表姑母好好看看你们可好?”
“是。”
在看清女孩容貌的那一刻,宁贵妃一怔,差点忘了呼吸,半响后才失笑道,“欢颜生的可真好,若是再大一点,普天之下怕是再无人能及你的风姿了。”
对于宁贵妃的称赞,郝欢颜完全不为所动,她只是抿紧嘴唇目视前方,瞳孔极黑,如同那望不到尽头的深渊,让人捉摸不透。
宁贵妃眉头微蹙,只以为郝欢颜是没有听清,又问了几个别的问题,可郝欢颜依旧不理不睬,这让宁贵妃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起来。
郝夫人用帕子擦了擦额角的冷汗,连忙道,“贵妃娘娘息怒,欢颜出生时尚未足月,打娘胎里就带有几分虚弱。加之生母早逝,无人教导,性子就变得十分古怪,更是不爱说话。望娘娘看在欢颜年幼的份上,原谅她的失礼。”
郝夫人一边说一边扯着郝欢颜的衣袖,提点她快给贵妃赔礼。郝欢颜却只是淡淡的瞥了她一眼,还是不肯说话,这让郝夫人更是焦急万分。心里不住的暗骂自己就不该把这丫头带到宫里来,不然也不会给家里招来这等祸事。
“原来是这样啊……”宁贵妃心里不免有几分失望,面对郝欢颜万里挑一的好相貌更是扼腕叹息,连心中原本郁结的怒气也霎时消减了不少。
看来这郝欢颜是不能许给自家皇儿了。
宁贵妃暗忖。可到底还是舍不得郝欢颜生母家威武大将军驻守西北的那二十万兵力,思量片刻忽然有了一个主意。
“我儿慧敏公主近来缺了两名伴读,我瞧着欢颜欢月这两个孩子不错,不知表嫂意下如何?”
“这自然是极好的。”事关她的亲生女儿郝欢月的前程,郝夫人自是欣喜若狂,可不过一会儿她又忍不住打了退堂鼓,“欢月虽是适合,可欢颜……怕是不妥的。望娘娘三思。”
“表嫂多虑了。”宁贵妃笑得踌躇满志,“我既然要让欢颜进宫,自然也会护住她的。”
郝欢颜如同一只木头一动不动地坐在原地,似乎什么也没听见,似乎什么也不明白。
“欢月,我们去那边玩!”
“是,公主殿下!”
女孩们叽叽喳喳的笑闹声和不留余力的孤立完全没有影响到坐在八角亭里的郝欢颜。八角亭地处御花园的西南角,靠近一片郁郁葱葱的竹林,极为偏僻。周遭的冷清或许会让其他人心生不虞,但对一向畏惧人群的郝欢颜来说,这隐隐绰绰的竹影却成为了最好的保护色,让她反添愉悦。
她手捧着一本古籍,自顾自的翻看着,那每隔五秒就翻一页的速度只让周围人以为她是小孩子玩闹,看个新鲜罢了,但她那高度集中的目光和全神贯注的精神又似乎隐隐暗示着她有多认真的。
转眼间八角亭里就只剩下郝欢颜一个人,其余的太监宫女们纷纷都跑去照看慧敏公主和郝欢月了。无人在意关心一旁的郝欢颜,当然,郝欢颜也从来不在乎他们的关心。
“咚!”一阵闷哼声忽然传来,郝欢颜抬头,就见身前突然多出了一只馒头。上面落了灰,制作的材料看起来也十分平凡,放在宫里面,怕是连稍稍得宠一点的小太监都看不上,不过这却是某些人用来活命的依仗。
“还给我!”摔倒的瘦小男孩急忙从地上爬了起来,一把夺过馒头,像是怕被抢似的忙不迭的塞进胸口。
郝欢颜呆呆的看着男孩,几乎都忘记了眨眼睛,如此热切的眼神自是被男孩感受到了。他微微蹙眉,下意识的就想要走,却在离开时猛地被人拽住了一只手。
郝欢颜像是受到了什么惊吓似的,倏地松开了,可双眼还是一眨不眨的盯着男孩,仿佛在看着什么绝世罕见的珍宝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