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用手,去拿扫把······你衣服都湿了,先别看了,这种比赛又不是没有重播······”
徐翔一下子安静下来,想起她说过的,那个爱看球赛的朋友。
“有人在家?”
陆佳宁忙着拿抹布擦水,没听出什么不对劲,“啊,对。那什么······把拖把拿过来。”
后一句明显不是说给他听的。
接着电话里便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响声,间或夹杂着模糊不清的电视里的声音,徐翔分辨出来那是足球比赛的直播。
他坐在宽大的床上,耳边所有声音像一下子全都远去,心里突然空旷得不像话。这种感觉徐翔形容不出来,但他却记得四年前同样经受过。只是那时候这种没着没落的心情很快被其他复杂难言的情绪替代,远不如这一刻感受得彻底。
他慢慢找回自己的声音,“你先忙,挂了。”
陆佳宁听着电话里突兀的忙音怔了好一会儿,愣是没想清楚徐翔这通电话的中心思想是什么。
徐翔起身来到卧室之外的阳台上,仰头看向夜空。冬日的夜空也是一片萧条的景象,星星少得很,空气凛冽,冷风带着势不可挡的气势仿佛要吹到人的心里去。
他捏着手机,脑海里不受控制地回响起陆佳宁的声音,本来平静的心情突然变得烦躁起来。他深深吸进一口冷空气,借以平复躁动的情绪。
他究竟是为了什么这么晚还要给她打电话?只是为了确认她有没有生病,还是另有其他尚未明了的原因?他眼里浮现出些许迷茫,第一次对自己的感情有了不确定的认知。
四年前,他是喜欢她的,这毋庸置疑。他甚至甘愿承担经济压力,也要租一处好房子与她朝夕相对地同居。
那去美国之后呢?徐翔慢慢回忆起刚与陆佳宁分手时自己的样子。那个时候应该是恨吧。恨她的背叛,恨她的利用,也恨自己的无能,恨自己的愚蠢。
那再之后呢?他开始投入无休止、高强度的训练当中,每天恨不得当成48小时来用,当初那些激烈的情绪慢慢淡化在时间的洪流中,甚至很多时候根本不会想得起来。他感觉自己快要成了一台机器,只知道打球的机器。
到美国两个月后,他遵从父母的意愿安排好学校开始研究生学业,专业是与之前毫无关联的金融学,可想而知这对他难度有多大。大概就是从那时候起,他连陆佳宁这个人也不再时常想起,他的时间根本分不出给她的位置了。但偶尔闲暇时光,走在充满异国风情的街道上,触目满是金发碧眼的外国人时,他会猛地想起她曾经躺在他怀里无比憧憬地说过——“我以后一定要去环游世界,看外国人看个够!”他当时批评她不爱国,她却一副你大惊小怪的样子看着他道“我就说去看看,你怎么还扯到政治层面上去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上学期政治课又挂科了!”那时候每当想起有关于她的回忆,徐翔都能感觉到从心脏处传来的阵阵不强烈却会持续的疼痛。
可当时徐翔就深深明白,时间能改变一切,就像他对她的恨,仅仅过了一年不到,就已经被现实消磨殆尽;就像一年不到,他已经不再经常性地想她。
所以他知道,总有一天,他会在想起她的时候,变得心如止水,平静如初。那个时候,她就真的彻底成为他不再举足轻重的回忆了。
可现在呢?他回国,与她偶遇,他竟不敢去面对。这代表什么?
他紧紧皱起眉头,努力思考自己的感情,试图理性分析完全。
他见到她,除了第一次太过震惊的情绪之外,整个人还算是比较平静的。再见面,心湖也只有一点点波动,就像被人投入了一颗小小的石子,远不至于沸腾起惊涛骇浪。
可是为什么会一而再再而三地想与她见面呢?
听到她生病的消息,忍不住打电话过去询问,就像几年前一样,似乎就是一种不自觉去关心她的习惯。他至此以为自己还是念着她的,还是在意的。可是当听到她说起那个与她住在一起的“朋友”时,他复杂难辨的情绪里,竟没有一丝愤怒的影子。他记得以前和她在一起的时候,看到她和异性单独说句话都会生气。
那才是在意啊,在意到他自己都吃惊的地步。
那他现在这份除却了愤怒之外的低沉情绪,足够说明他还是在意她的吗?
徐翔无解。
以为不常想起就是慢慢淡忘了,结果看到她还是震惊;想承认自己对她还是在意的时候,却发现已经没有了当初的那份热情。
那他现在究竟对她是一种怎样的感情?还能称之为爱情吗?他还爱她吗?
又一阵冷风灌进领口,徐翔禁不住打了个寒颤,飘远的意识渐渐回笼。看看时间,已是夜里12点。他摇摇头,赶走脑袋里纷繁杂乱的情绪,重新回到卧室躺下。
明天上午8点的飞机,他还要回美国,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就让这些无形的、惹他心烦的东西统统丢到一边去,现在的他很清楚,什么才是对自己最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