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女人盯着他,突然自嘲地失笑着,再次揉着被勒过有些生痛的手腕,似乎想到了什么,还没说话,眼睛就微微一红,眼神儿里,多出了一抹伤痛来。
“我真名不叫占色,可我却是六年前的占小幺,你心里的那个占小幺。当然,我不知道现在是不是只能称为曾经。毕竟你现在有了她——我亲爱的妹妹。”
她的语气很轻,很笃定,就连说话的态度和声音都和占色几乎没有任何的差别,而且,她这番话里,没有任何的起伏,好像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然而。
对于权少皇来说,却无异于晴天霹雳。
他眸色一冷,腾地站起了身来,身体往前一倾,全身坚实的肌肉因为惊诧、愤怒或者别的什么情绪而燥动着,像一头突然炸毛的野狼。
“你放屁!占小幺哪来的姐妹?”
女人浅浅笑着,无视他阴鸷冷漠的样子。抬起头,目光微眯了起来,透过审讯室里的昏暗的灯光,看着男人高大的身影凛然地杵在面前。
“你当然不会知道,我也是十八岁的时候才知道的。我与她一出生就分开了。她跟了爸爸,而我却跟了妈妈。我们一直都没有过联系,这事儿过去了二十几年了,呵……你又能上哪儿查?”
权少皇额头青筋直跳,高耸的喉结一阵阵滑动。
“你在撒谎!”
他也说得很笃定。
可女人却知道,他这句话,诈她的成份居多。
再次叹了一口气,她呼吸平稳,浅浅地皱着眉头,“我没有。”
权少皇顿了顿,语气里寒意逼人。
“不要以为就凭那一句话就可以蒙我。权世衡打什么鬼主意,真当老子傻逼么?”
那女人脸上神色不变,咬了咬唇,“四哥,你还想知道更多吗?”
“说!”权少皇几乎是咬牙切齿的从齿缝里迸出这一个字来。
女人一眨不眨地看着她,一抹红潮慢慢地渗染了她小小的脸蛋儿,依旧一副凄然的样子,长睫毛微垂着,看上去特能招人心疼。
“当年离开你之后,我遭遇了一场车祸,我的头被汽车撞过……”
说到这里,她埋下头来,拂开了长长的头发,将后脑勺上的一个被头发遮盖的旧伤疤露在了他的面前。末了,见他不吭声儿,才接着说,“有事儿我确实记不太清楚了。但很多刻骨铭心的往事,是我想忘掉也忘不掉的……”
权少皇呼吸重了重。
阴鸷冷酷的目光,一直盯着她,眸底一抹说不出来的情绪,正在氤氲。
那个女人见状,眼皮儿再次垂下,像在喃喃自语。
“那一年,我十八岁,第一次回到国内。第一次见到你,在依兰县城的一个小巷子,当时天儿很黑,你受了重伤,而我救了你。你没有告诉我你的名字。而我突然心性上来了,告诉你我妹妹的名字,我说我叫占小幺。其实那不是我的名字,我的名字叫唐瑜……”
权少皇不动声色,像个木桩子般盯着她。
唐瑜抿了抿唇,像在回忆一个遥远的记忆,“我与占小幺是双胞胎姐妹。那年我背着母亲想回国寻父,找到旧居时才得知父亲早已过世,妹妹也跟着她后母改嫁的后母走了……我对依兰不熟,却误打误撞的救了你……”
权少皇依旧没反应。
目光撩着他,唐瑜舔了舔唇,突然露出一抹娇羞来,脸蛋儿红了又红。
“四哥,你既然还是不相信我,那我直接说重点吧。你记得吗?我们住过的那房屋二楼,左侧第一间就是书房。而我最喜欢做的事,就在躲在里面看书。还对你说,真想一辈子什么事都不干,每天睁开眼睛就能阅读了。你每次见我看书都会嘲笑我,你还说,等我做了你媳妇儿,你就给我准备一个大书房,将天下书库都搬进来,让我想看什么书就看什么书。,在你说这句话的时候,窗外的树叶正在泛黄,我当时感动得直抹泪儿,扑到你的怀里……然后,你搂着我,你狠狠地爱了我,就在那张书桌上……”
权少皇身躯僵住了。
好半晌儿,他慢慢地坐了回去。
唐瑜面颊上滴下两行泪来,语气有些凝噎,却没有停止她的回忆。
“那一年,松花江决堤,依兰也发生了特大洪水……死了很多人。我当时看到一对夫妻,为了将逃生的希望留给对方,结果双双一起赴死。我失声痛哭。我死死抱着你,我说,如果我死了你怎么办?你拧着眉头,刮了刮了鼻子,小声说,如果我死了,你也许做不到与我一块儿死,却一定会在百年后与我合葬。”
她说着,像是陷入了回忆,抽泣了起来。
权少皇却像压根儿没有听见似的,坐在椅背上,僵硬成了冰冷的雕塑。
“后来,权世衡知道了我与你的关系,她控制了我远在美国的母亲,他威胁我,让我杀了你……我从小是母亲养大的,我不想失去妈妈,也不想失去你,我很矛盾,我很害怕,那天晚上,我把这个问题丢给了你……我说,四哥,左边是悬崖,右边是深渊,你选哪一条?”
权少皇眉目敛住,说了这么久以来的第一句话。
“我说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