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越摇了摇头。
唐甘南以为他反对,急道:“子明,太便宜了不好。”
石越笑道:“一百贯,的确太便宜了。”
唐甘南一怔,半晌才明白过来,不由心里一寒,他一向知道石越精明,没想到居然比自己还黑。当下问道:“那子明的意思?”
石越笑道:“若要生产,那么就要有许多种类。有镀金的,钟表全是宝石珍珠制造,这种东西卖给辽国的皇帝王爷宰相,正好合适,用来送礼也行。几万贯也好,十几万贯也好,几十万贯也好,二叔一定比我会定价。”
唐甘南笑道:“大食人肯定很喜欢。”
石越点点头,笑道:“那是自然。次一等的,做工精致美观的,几千贯也好,上万贯也好,自然价格不能相同。”
唐甘南哈哈大笑,说道:“子明,我明白了。虽然里面的东西是一样的,但是外面的架子却是可以变化的,价格自然随着外面的架子而变化。”
“不错。”石越点了点头,笑道:“反正就算一百贯,一般的百姓也是买不起的,那么最差的那一种,就卖三百贯好了。大宋的有钱人,实在是多的是。不过以后你还得弄一批人来修理,毕竟这东西是不可能永远不坏的。”
听着这二人的对白,司马梦求姑且不论,李丁文却是感叹万千——以前一向觉得自己很狠,现在终于见识到石越的奸商本质。
唐甘南笑道:“子明所说不错,那么我这就去和沈括大人说。”
石越微微笑道:“二叔,这事不忙。这件事,我有一个全新的想法。”
唐甘南眼珠一转,笑道:“愿闻其详。”
石越亲密的和唐甘南走在一起,笑嘻嘻的说道:“二叔可知道这种钟表大概有多少人会买?”
唐甘南怔住了,他知道有很多人会买,但是具体的人数他怎么知道?连李丁文和司马梦求都想不出来。当下老实回答:“买的人应当不少,但有多少,还很难说。”
石越轻轻笑道:“只要运输没有问题,不会少于十万,换句话说,最差也有两千七百万贯的利润,当然事实上肯定不止此数。”(注三)
这句话把三人都吓住了。
石越笑道:“大宋的三千万户人家,能买得起的是一等户和官户中的富豪之家,怎么说也有五六十万户,其中五分之一买,就有十万之数。而辽国的有钱人绝不算少,加上大理、高丽,南洋诸国,我说十万之数,是不是少了点呢?而且很多人家,未必只买那种三百贯的。”
这番分析把三人说得连连点头,唐甘南想起后面的金钱,几乎忍不住就想笑出来了。
石越因笑道:“虽然有十万户想要,但这是手工制造,工艺要求并不简单。现在就算是加紧培训学徒,三年之后,每年能够制造五千座,我估计就是很了不起了。而三年之内,每年能制造一千座,就是极限。是不是?”
唐甘南想了想,点点头。不过一千座也行,一千座就是三十万贯的收入,何况他肯定会制造一些奢侈品,卖掉一座十几万贯的,利润就相当惊人了。而这肯定能卖掉,想想那些小国的国王,辽国的王公,还有大宋的王公们……
只听石越继续说道:“为了提高生产能力,我有个想法。”
唐甘南此时哪里还有什么想法,恨不得石越一口气把心里想的全部说出来,当下静心听石越说道:“二叔可否出钱,办一所技术学校?”
“技术学校?”唐甘南一怔。
“不错,专门招收学徒,学一点基本的文化基础,然后就专门学如何做机械,比如纺纱机、印刷机等等,当然也包括钟表,我可以让白水潭派一些学生去讲课。这些学生学一两年,就可以到作坊去做事。在全国多办一点这样的学校,不愁没有学生来读吧?”石越笑道。
唐甘南想了一下,说道:“这是好主意,还可以让作坊里的熟练工去讲课,带他们实做。不过有个坏处,这样各种技术很容易泄露的。”
石越笑道:“有一利必有一弊,这样,每个学生招进学校,你管吃管住,他们签三十年以上的契约,毕业三十年内,专门在你的作坊做事。三十年后,留不留得住,看你会不会做人了。怎么样?”
唐甘南笑道:“当然是子明说什么就是什么,愚叔还能不相信你的判断吗?”
“二叔过谦了。不过三十年后,钟表也好,纺纱机也好,都要有改进了吧。听说二叔杭州的印书坊把活字改成了铜活字,效果怎么样?”
“还好,还好。”唐甘南根本不知道这回事,他的生意这么大,哪里处处顾得过来,当下打着哈哈。石越对新技术很关心,他一向知道的,倒也不奇怪。
石越因说道:“新的钟行,包括建学校,都需要白水潭花不少力气。而白水潭以后搞研究,扩建,都需要花钱。因此我就想到,这个钟行,就叫做白水潭联合钟表行,白水潭学院占三成的股份,他们负责提供技术,帮你建学校。二叔你也占三成的股份。另外沈括大人和一起做研究的学生,一共占一成的股份。经营上的事情,由二叔你负责,白水潭学院和沈括大人等人只管按利润收钱,提供技术上的帮助。”
唐甘南对此倒没什么不答应的,三成也不算少了,何况还管着经营。便问道:“这是应当的,不过,子明,还有三成呢?”他以为石越算账算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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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一:这首诗是元人刘因写的《探春》,姑且借来给梓儿用上一用,勿怪为幸。
注二:青铜弩机在宋代早已失传,但沈括的确曾经见过青铜弩机,在他判军器监时,对弓弩做过改良,不知是否受此影响。
注三:关于座钟的价格,我考虑了一下,最后定为三百贯。北宋的三百贯,相当于王安石一个月的工资(不包括奖金、福利、津贴),相当于一个知县十个月的工资(不包括他七顷以上职田的收入),这个时代,座钟主要是一种奢侈品,但是一个普通的座钟,对于工资收入丰厚的官员来说,并不算是奢侈。著名的沈括所买的梦溪园圃,花了钱三十万,也就是三百贯。苏轼和程颐都有以数百贯买田的纪录,苏轼大约是十顷左右,若是良田,约四五顷;而程颐是买了二十余顷无主荒田。虽然数百贯具体是几百贯不详,但我们约略可以感觉到当时大宋的物价。另外,当时一匹马的价格是三十贯左右,一个座钟相当于十匹马。所以,三百贯虽然不算高,一般的士大夫都买得起,但是也绝对不算低,穷人一辈子也不会知道三百贯是个什么样的概念。
另外,此处这个二千七百万贯的数据,则是大概的市场估计,当时全国一年岁入岁出,都是三千多万贯,若谓一年可以有二千多万贯的奢侈品收入,那在短时间内是绝不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