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高一矮挥手道别,距离渐渐拉远。
他们都晓得,南北之远,车马不通,这个世道的道别,常常就是一世。
……
……
四哥去了县学,三兄弟里,唯有乔时为还在竹南学堂跟着纪夫子读书。
这日散学后,因差两行字未尽,乔时为多留了一会。
悬臂执笔,勾腕用力,指节运作。
冬日手寒,运笔练字比平时难上许多,为了不浪费纸墨,他写得极慢,一点一捺都用心。
心想着,若是练成了寒冬写字,往后在哪写都不怕了。
待他写完,收拾笔墨时,才发现书案前有一道影子——纪夫子站在他身后看了许久。
“夫子。”乔时为作揖。
“难得。”纪夫子夸赞道,“小小年纪竟有这样的运笔,可见是下了极深的苦功夫。”
他举起乔时为的字帖,评价道:“字字端雅,雍容大度,这气度……多少成人都未必如你。”
“夫子过奖了。”乔时为谦道,“不过是照着前朝名家的真迹写的,取了其中的一两分蕴意而已。”
“时为,你跟为师读书快两年了罢?”
“是,夫子。”
“真快呀。”纪夫子感慨,没再多说什么,拍拍乔时为肩膀,“好孩子,早些回家罢。”
乔时为挎着书袋出了学堂,回头望了一眼,发现夫子静坐在教台上,对着空学堂怔怔出神。
……
数日后,纪夫子趁着乔仲常在家,专程投帖拜访。
乔家尊上座,上好茶,以礼待之。
几度寒暄,聊了些兄弟仨的趣事,纪夫子见时辰差不多了,遂进入正题:“贵府三位儿郎皆是人中翘楚,纪某能以师者陪他们走一段,实乃我幸。”
“纪夫子过谦了。”
“今日过来,纪某是想告之乔大人一句,纪某已无能再教时为更进一步,请乔大人尽早为令郎另寻名师,免得耽误了他。”
遥想两年前收乔时为那日,纪夫子还曾壮志豪言要教他到十岁。
纪夫子继续道:“纪某能教的都教了。”
“请夫子容我再考虑考虑。”乔仲常应道,他晓得小儿子学得快,老师早在物色了,奈何到现在还未找到。
“纪某今日过来,求的是一份心安。”纪夫子解释道,“多留时为几年,让他替书堂造造名声,于我是有益而无一害的,只是违背了我之本心和执教初衷……”
他猜出了乔仲常的为难之处,善意提醒道:“乔大人若是尚无人选,何不考虑一下会试之后的那场选拔呢?多少名师聚于国子监内,绝非外头我们这些‘散修’能比的。”
结合乔时为的年纪,乔仲常听懂了纪夫子所指。
他双眸添光,亦觉得可行,道:“纪夫子指的童子举?”
具体说,应是通过童子举进入国子监读书,而非为了“神童”的名头去参试。
童子举由礼部会同国子监掌办,常设于春日会试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