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襄宁想到了叶皇后和太子,一张脸煞白,抢先道:“道长慈悲,山下城里,可有人得用得着这方子呢。”
张灵远停了一下,才想来这不止是他师妹的嫂子,还是叶皇后的侄女儿。眼露同情地说:“那我再仔细品一品,写得细一点。”
瑶芳对叶襄宁道:“都这会儿了,急也没用。想娘娘该有应急的办法。”命人将叶襄宁扶下去歇息,又劝姐姐和嫂子去休息,将女儿托付给了丽芳,自己陪着张灵远研究金丹。
张灵远取了张纸,又刮了一点粉末在纸上,仔细端详。看了老半天,墨已经磨好了,才对瑶芳道:“圣上这样,倒像是走火入魔了,哪有炼丹还四处喂人的。这东西份量也不对,珍贵的药材是加了不少,却又互相有些个冲克。”
瑶芳冷着脸道:“只怕他还以为是做了件好事。”自以为好人的蠢人,实在是比聪明的恶人危害更大。
张灵远摇摇头,提起笔来:“份量兴许有些偏差,未必全准的。我们给贵人炼的药,从来不敢多加铅汞之类的东西,那都有毒的。师傅在时,教他加些珍珠粉,鹿茸之类,吃不死,还略补身。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现在的年轻人呐,为了那点子钱财风光,命都不要了。可悲可叹。”
瑶芳道:“管他做甚?”
张灵远近来过得悠闲,不像先前那般紧张兮兮的,老君观的日子也还能维持得下去。神仙劲儿也回来了,摇头晃脑地道:“不能不管,不能不管。我不管,依旧做我的道士,你们不管,就要被排挤啦。他要真走得早了,嘿嘿。”
瑶芳心里也嘿嘿两声,接过他写好的方子一瞅:“好了,清热解毒的方子呢?”
张灵远道:“你没背吗?你还是不是我丹鼎的弟子啦?”
瑶芳道:“背了,不过生完孩子我就傻了,忘了。一孕傻三年,您不知道么?”
她这么没皮没脸的,张灵远也拿她没办法,只得又写了清热解毒的方子,补充道:“夏天的时候吃点仁丹也是不错的。不过现在么,还是喝些汤药吧。”
瑶芳心中一动:“那,有什么忌讳么?已经吃了的,有什么是不能同食的?还有什么事是不能做的呢?已经有人吃了呀!”
张灵远这回不急了,慢悠悠地道:“别担心别担心,一口半口吃不死。哎,听师兄一句劝,那个地方不大好混。你们又不愁吃不愁喝的,连闺女的嫁妆都不用自己攒,何苦来?”嫁了个宗室,最大的好处就是这个了,只要朝廷不倒,儿女都不用愁。这么上赶着表现,真没多大的必要。
瑶芳道:“总是有备无患,这些事儿,可不是自己想脱身就能脱出来的。”
张灵远摇摇头:“好自为知呐~”
瑶芳气结,他现在倒逍遥了!收了写好的方子,瑶芳道:“大不了,到时候您给我准备一纸度牒。”
张灵远摇头晃脑地走了,留下瑶芳等姜长焕回来商议这事儿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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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萼没能将姜长焕带了来,却带回来了姜长焕的口信儿:“娘娘快要气疯了,圣上……圣上也是大发雷霆。”
瑶芳惊呆了:“怎么会?为了太子吃不吃药的事儿,两宫对上了?”
绿萼跑得张口气喘,捧过青竹给她的茶来,咕嘟灌了半杯子,才说:“娘娘是为了这个事儿,圣上却不是。本来说得好好的,谁知道内阁里打起来了。”
原来,这内阁也并非是铁板一块的,容阁老与桓阁老是儿女亲家,桓家闺女给容七郎连儿子都生出来了,两人眼下倒是站得牢。旁的人就有些奇特了,因京中时疫,首辅染病,元和帝的金丹给得晚了,吃下去之后还没见效就让他死了。瑶芳等在山上居住,并不知道此事。
首辅一去,余下的人开始争这首辅之位。照惯例,次辅顶上即可。岂料次辅的资历竟不如排在他后面的人,中进士比人晚了六年,名次也不如人家当初的好,可就是会做官儿。排后头的不乐意了,两下掐了起来。
现在京城乱成一团。
神仙打架,凡人遭殃,也不知道两边有多少的门生故旧被卷了进去。眼下才开局,姜长焕已经被调了过去,接手了部分发驾贴请人喝茶的任务。直到这个时候,元和帝才发现,自己一向认为的,控制得极好的朝臣们,还是藏了许多不该有的小心思的。长期的服食丹药,让元和帝的脾气变得愈发的不好,又赶上死了一个儿子病了另外两个,这让他处理起政务来格外的雷厉风行。
瑶芳张了张口:怎么什么事儿都赶到一块儿了呀?
上辈子首辅好像是告过病,可直到元和帝死了,他权摄冢宰,三年后告老还乡,一直活到九十三岁高寿。这回竟然是死了么?瑶芳低头看看手里的金丹,觉得脑袋有点懵。要真是吃这玩艺儿吃死了一个首辅,那乐子可就大了。
瑶芳对青竹道:“将这消息再告知观主去。”
自己却在踱步:可要想个法子打探一下宫里的消息,太子究竟是死是活呀!再没常识她也知道,老人与幼童,是最容易死亡的两类人。老的死了一个首辅,小的已经死了一个皇子了,事情会不会再有更多的变故?
绿萼还在眼巴巴地等着,瑶芳道:“这样,你再跑一趟吧,告诉二郎,金丹我已经请师兄指点了服食之法,叫他不要担心宝宝。”
绿萼重复了一回,转身再去通报。张灵远又过来,劈头便问:“真的死了人?”
瑶芳道:“说是药服得晚了,当天就死了。”
张灵远踱着步子:“许是原本就体虚,又服了旁的药。哎,这金丹可是虎狼药啊,底子弱的人受不住。”
瑶芳更担心起宫里的叶皇后来了,恨声道:“吃吃吃吃,早晚吃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