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瑟的话音刚落,刚刚话里提到的人马上就进来了。无所谓他的心中到底经过了怎样的纠结,又怎样考虑……他忽然很想亲耳听到灰原哀的回答。
就在门被推开的一瞬间,亚瑟忽然又剧烈地咳嗽起来。他掩住口鼻,朝着外面的走廊看了一眼。毛利兰无端端认为这与萦绕在整艘船上浓烈到令人反胃的香气有关。
她收回目光,转而盯着灰原哀。看见她听了安室透几句耳语后,垂下眼睛缓慢的、坚定地摇摇头。
她说:“我不想留下来。”
“……你还是没法相信我吗。那么,让我想想,有什么可以证明……”
“那已经不再是问题了。”灰原哀抬起头,“我已经用我的眼睛,我的头脑,我的心确认了你。你不必多说了。但是,即便如此,我还是不愿意离开他们……”
“他们是我的同伴。安室先生,您有没有能被打心底承认的,您的‘同伴’呢?倘若现在有一个机会能让您脱离危险的境况,但您的同伴却依旧在这之中挣扎……我想您也是不愿意的吧。”
闻言,安室透随即垂下眼。在他的脑海中,也自然会出现一个人。那个人是谁,是男是女,灰原哀不得而知;但他看起来,心底空落落的。
她踌躇着,不知道该不该再补上几句,做实自己的主张;或者先沉默一下,等对方理解。
此时,亚瑟在远处招手。他的脸上浮现出令人安心的笑容:“安室先生,请您来一下。”
他说:“等我休息好了,我就陪着她们一起……去找她们的伙伴。”
“……阁下。我并不想以此做要挟,但和您一同离开那间实验室,并不是容易的事情。”
毛利兰闻言,在一旁好奇地看了一眼:奇怪,怎么尊称的这样规矩……亚瑟是船王没错,但按照他自己声称的,他也不过是个十二岁的孩子……算了。既然亚瑟说,人类不可能违抗自然定律,那就相信他吧。毕竟他血统尊贵,说不定欧洲这里的爵位就是这样的。
“我明白。”亚瑟含笑地点点头,但并不立刻对自己的所作所为做出什么保证,比如后果自负或者干脆自己不会被逮住之类的——那都是孩童爱发的誓。
他说,自己曾经看着……听过许多故事。许多人出生,长大,变老。我有个女性朋友,她的孙子,当年才几岁,不会比她更大。他指了指灰原哀。
但只是一转眼的功夫,他长高了许多,脸也张开了,不再是个面团,而是个帅气的年轻人了。
同样的故事总是一遍遍发生,但在微末之处却总有着细微的不同。那个年轻人,也同样拥有了他的同伴,一同在世界各地冒险……三个男孩,一个女孩,咳咳……但是现在只有他了。
很高兴看见你这样有耐心。我的话多了点。
在我的预言中,在这艘船上,在今后的时光里,我将再次目睹四个孩子的成长。他们已经随着络绎不绝的旅客,登上了这艘船。而我正要去接他们。所以,即便她愿意和你走,我也是要回到船上去找那些孩子们的……这样的理由,依旧不足以说服你。是不是?
亚瑟伸出手。很奇怪,明明长久的活在海上,他的手却是干燥的,只是没那么热,而且手上也有着茧子,不只是吹奏长笛导致的。他握住安室透的手,那神态却活像是个老人才会展露出的一样。
我的预言中也曾看见过你。你所投身的,是一门伟大的事业。结局必然是成功,但还有着漫长的路途需要涉水而过。
耗费我此生的心力也不够吗?
我不能给出肯定的答案。但是,你有没有过这样的体验?有时候你回头望去,看见许多孩子,许多年轻人认真踩着你的脚印,朝你走来。
我将要赞助的那群孩子,今年十岁。并且不像灰原一样,可是真材实料的十岁。
他迎着安室透意外的眼神:是的,我当然知道。预言的确很犯规,对吧。……像今天一样的事,那些孩子在过去至少碰见了十次。
我们不能做什么。只能继续走在他们前面,在他们没有踏稳的时候,接一下,不至于摔在地上。……一直,一直到我们走不到的地方。如果这真是一项伟大到你即便奉献了一生也无从抵达的事业……还有他们。
我相信您总能明白的。即便现在不行,也终究有一天会明白的。
这之后安室透出门去了。拉起面具,谁也看不见他的脸。毛利兰不解其意,糊里糊涂地问亚瑟:“他同意了吗?还是生气了?”可是到底要同意什么,她自己也不清楚。亚瑟拍了拍她的手,但由于开门,他再次为走廊里缭绕的香气咳嗽不已,因此什么都说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