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野明美很崩溃。
萩原研二也很崩溃。
杀人不拿布盖,也不让他瞑目,是我的责任;我发誓以后坚决不会再犯,本着人道主义关怀给每个人一个体面的死法,确保他们死得其所,含笑九泉。宫野小姐你喊两句没关系,我能理解;掉眼泪也是正常的,但是能不能别一边喊一边哭一边拿指甲扣我?虽然她怕得要死,哭的也惨,但是完全不妨碍她玩了命挣扎;从这点来看,真佩服她。
好痛,还不能还手。更痛了。我也想哭,咱俩面对面坐着哭吧。
这种事想想就算了。他顶着宫野明美的攻击,顽强地把她拖到卧室里。这种情况下跟她讲道理,她是不会听的。面对这样的状态,萩原研二决口不提让她安静,反倒说:“是不是地震了?”
听到这话,宫野明美止住动作,惊疑不定地四下打量,也难得保持静止,她得感受地面是不是真的在震动。当然没有了。就这这短短几秒的真空期,萩原研二终于有机会让她闭嘴——物理手段。他捂住宫野明美的嘴,口头警告她别吵也别乱动,辅以枪械做威胁,让她乖乖呆在柜子里;心里道一声歉:对不起,要是时间充裕,我可以慢慢跟你讲的;但是有什么事也先等过会琴酒来检查完走了以后再说吧。
“你现在不能走。”萩原研二一边娴熟地布置现场,一边尽可能简洁地把情况说明白,“琴酒马上就要到了。你这么聪明,一定知道他为什么来。现在,躲进柜子里——不是衣柜,踩着床躲到上面的方形柜里,别出声,或许有救。”
无论她是已经看清了挣扎并无必要也好,还是当真信了这番话也罢;宫野明美还是照他说的,踩着床的边沿勉强缩进柜子里。然而在最后时分,她闷闷地问:“……为什么救我?”
因为我诚心可怜你?因为你男朋友身份不简单?因为动物园或许有别的动作,并不如表面上那么简单,你活着能提供更多信息?……这些原因,以宫野明美的身份,或许肩负不起来。怀璧其罪。她知道的太多,却没有保守的能力,是一场灾难。
萩原研二抬起头,说出的话像个玩笑一般轻飘飘落地:
“因为我姑娘在你妹妹手上。要是这次能顺利活下来,记得给我写张证明材料,我凭证明去宫野志保那里提货。”
他挥挥手,示意宫野明美安静点,呆好别出声。接下来怎么诳琴酒,怎么骗他走,还有的准备。
于是宫野明美就静悄悄缩进柜子里。柜门一关,里面黑漆漆的。但好在没有大老鼠蜘蛛蟑螂跑来跑去,所以不难挨。最惊险的时刻莫过于听见脚步声踢踢踏踏地来到这个房间,琴酒和干邑的脚步声截然不同:一个沉沉的闷闷的,像擂鼓;另一个轻的像鬼一样,没声音。她分得清。
她不敢轻举妄动,像躲八尺大人的孩子那样谨慎;不露头,被敲柜门也不开,怀着能破釜沉舟在这等到天亮的决心;直到萩原研二伸手捞她出来,看见对方手臂上被自己抠的破了皮了,她感到愧疚起来。刚才真是吓破了胆,反抗也收不住力道。现在危机勉强算是解除了,自己最起码得跟人家道歉吧。
这有什么。你才不过抠破皮,你男朋友之前恨不得撞死我,他我都没说什么。萩原研二摆了摆手,但宫野明美要走,他拦了一下:“先别急,再看看。”又嘱咐很多话来,比如等会朝着哪边跑,怎么跑,走哪条路;感觉自己被跟踪了怎么办,感觉被追上了也别慌,按遭人贩子绑架的处理方式处理。
她点点头,一转过来,地上那具男尸的上衣却不翼而飞了。她又是浑身一震,不过也没那么害怕了,也不惊叫;只是小心翼翼地绕开来,省的踩到。一晚上被高强度精神震慑好几次,无论如何也得习惯了。
再说,衣服消失虽然奇怪,但也算不得什么非追根究底的事来。这么想着,她在一旁捡起墨镜,安安静静坐好了。直到萩原研二转身,一句话不说,朝着门口打了个手势;宫野明美立刻会意,裹着围巾带上眼镜。从对方身边离开的时候,她微微侧过头,觉得得说些什么;但是话卡住了。我能说什么呢。
萩原研二似乎看出她未竟的意思来。但他只是示意:去吧。剩下的交给我。
好吧。宫野明美点点头,轻巧又急促地下楼了。
她离开,房间里就剩下一个人。一边收拾现场,萩原研二一边复盘——宫野明美藏好后,他重又把血迹洒在门口。琴酒来的时候,也问他没有别人来?我可不知道还会有人来。他一摊手。于是琴酒在屋里转了两圈,最后确信宫野明美是看见了门口的血迹,于是察觉到事情不妙,临了了又跑了。食草动物没有反抗的能力,所以只能逃跑。兔子进化出灵敏的听力,瞪羚在出生后的三十分钟内就能跑得比人类最快的博尔特还快了。如果不够机灵,又怎么能生存呢。
想不到你也会犯这种错误。琴酒这样说,眼神盯死了萩原研二。对方心想你这人真是一点同事情面不讲,终究是错付了。但是呢,他怀疑的又一点错没有;好吧,谁错付谁还不一定呢。这叫什么错误?我又不知道她会来。他理直气壮地顶回去,看不出差别,平日里他也这副样子。
你会主动给自己惹出的事来收尾,真少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