萩原研二离开了空条家。他在这里的主要作用就是在空条夫人那里听她说自己多不容易,再去空条先生那里听他如何脱不开身。他说徐伦五岁时发烧,自己何尝不挂念?但是彼时杜王町有个穷凶极恶的连环杀人狂,最后还觉醒了时间回溯的能力。自己在那里也几乎活不下来,实在无暇回来照顾徐伦。时间回溯,时间回溯?时间真的能回溯吗?
萩原研二眼睛一亮,多追问了几句相关的信息。空条承太郎似乎察觉到什么,此人对于他人的情感迟钝,对于人类危险的欲望却敏锐:“吉良吉影早已经死去了。而且即便他活着,也只能时间回溯一小时。”
话语里是明晃晃的警告。
一小时,才一小时?这如何够呢。
萩原研二心想:我起码需要十万个吉良吉影一个个发动败者食尘,才能回到一切都没开始的时候。他有些失落,掏出烟盒来。但是想起空条承太郎许久不吸烟,他早为了妻女戒掉了;于是又将烟收起来。
他离开了这里。
空条夫人询问他是否需要自己相送。出于一种难以被宣之于口的不安的预警,萩原研二拒绝了她亲自相送,但提出要借了他们家的车一用。汽车有,但是先生在开。徐伦有一辆摩托,但是按她自己的口味改装的很厉害,涂装很花哨……她有些说不出口。在她看来萩原研二能将女儿保释出来,想必是道德和地位同样高尚的人,应该不会想要驾驶这种摩托。
她肯借给我?萩原研二却很惊喜。在空条夫人有些错愕的眼神中,他和与徐伦发色相同的kawasaki消失在了夜幕之中。
刚刚开出一段距离,萩原研二意识到自己的预感没有错。引擎声属于哪辆车,他一听就清楚;因此当赤井秀一在夜幕中出场时,那量红色雪佛兰如同野马一般奔腾在荒野之上。
赤井秀一的想法很简单。先前他想自己不能轻举妄动,不能被留下把柄以至于被组织发现真实身份,直到现在他也依旧这么认为。但是不能轻举妄动,不意味着自己就要坐以待毙,或者无助地寄希望于不被举报。
毕竟这里可是美国啊。假如连在自己的地盘上都畏畏缩缩不肯出手,那他还当什么王牌?
至于不能带着其他探员一同行动,这并不是能够阻拦他的理由。独自出击是赤井秀一的常态,而且对他也有利。带着一群人一起追组织成员,其心思昭然若揭;但自己出马,行为的理由就全凭自己说了算——谁说我在对干邑不利?我只是想追到他说说话,是他要跑的啊,和我有什么关系。
进可攻退可守,这次行动并无什么害处。
但赤井秀一清楚,自己并非完全立于不败之地。起码——起码谁从佛罗里达想要飞回日本,不仅选择自己开车,而且一路开往城市之间衔接处的荒野上?他清楚自己的行为目前而言,还在对方可预料的范围之内;或者说这就是对方口中的一起去喝一杯。
而后两辆车双双脱离公路,就此开往峡谷。两侧是较高的悬崖崖壁,中间则是磕磕绊绊起伏不平的崖底。即便赤井秀一从刚开始就一直开着车灯,但现在有了崖壁反射灯光,他方才能看清自己追猎的对手。干邑骑着美国那种不良青少年最爱玩的改装摩托,身上的衣服也从办正事的西装换成了适宜运动的全套工装,皮鞋换成了靴子,和摩托看起来倒还算相配。赤井秀一想,他果然是早有预料,为此还换了身衣服。
至于自己白天里看到他还扎了个小辫子,现在看却是散发,则是没什么必要的讯息。一根发绳终归玩不出什么花来。
突破了高速行驶所扬起的尘土,萩原研二已经肯定了徐伦的品味和动手能力;灵巧性极佳的川崎并非那种块头大声音更大的重型机车,它轻巧地足以爬上崖壁到驾驶员与地面平行的高度——这正是越野摩托该干的。再加上其曾创造过的26秒时速破四百的世界纪录,巅峰情况下甚至是雪佛兰的两倍——但速度并不能代表一切。
汽车自然也有他的好处,一条直道对二人都有利,也都不利。萩原研二知道自己骑摩托拼耐力是必然不能拼过赤井秀一的,一条直道虽然降低了路况差错对于他的干扰,但也同样堵死了他的应对方法;而自身旁吹拂的高速气流则无时无刻地不在消减他的体力。救赎之道仿佛只有一条:向前逃,直到一方力竭为止。
他觉得除非赤井秀一来个突发性心脏病,否则是不太可能比自己力竭更早。
而对于赤井秀一来说,他所能选择的选项似乎也很唯一:追,追到你们谁先放弃为止。
但他们都不约而同地打破了眼下地理环境带来的桎梏。
谁说只有一条直道?
崖壁也是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