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田阵平看向萩原研二。
对方并不直视他。
他于是继续说:我其实深信不疑了这个理论好多年,并且经常拿这个骚扰金发大老师:每次我往波洛一坐,就悄悄招呼他:快来。他就过来,然后我问他:一个人要是有双重人格,第二人格犯了事,怎么判?大老师骂我神经病,并且给我的三明治加很多青椒。于是后来我说:如果我祈祷猫神显灵让摆脱困境,但猫神通过一个无辜的人受到生命威胁来拯救我,请问我该怎么量刑?大老师叹了口气,说咱们还是来聊聊双重人格吧。
……你没问小诸伏吗。
不敢。
哈哈。萩原研二又笑了,但依旧不看松田阵平。
不过我现在真的信猫神保佑了。松田阵平说:刚刚毕业那年,你有一次出任务,我觉得特别不安,催你快点下来。当时真的觉得可能会有坏事发生,但最终还是没有。问你发生了什么,吓得我一身冷汗:时间复跳,谁防的住?可你为什么早在跳动之前就突然觉得不对,不顾周围撤离工作还没做完就不管不顾地给它拆了个稀巴烂呢?你说你也不知道,给不出理由来。领了个处分。但总比出事好。
后来也常常出这样的情况,这份工作还真是危险:但时不时的,当我觉得事情不对时,你却做出了奇妙的应对;像神迹一样。经常把规章抛之脑后——神明办事是不是就是这样的?你是怎么得到猫的信任的?不过这一次,你伤的确实有些重。猫的尾巴是不是要用完了。
迎着松田阵平的目光,萩原研二咽了口口水,说:
……咱们还是来聊聊双重人格吧。
喂。
我是说真的。萩原研二低着头,眼神专注得好像这里面有一辆只有他看得见的世界上最棒最完美的车——这个雪可太雪了。如果,我是说如果,真的有这么一回事呢?
真的,有这么一个灵魂,使用这副躯壳,做出些不对的事呢?
话一出口他就直咬舌尖。问的太失败了,既直白,又不够直白;就跟那种投故事还要说我一个朋友怎么怎么样的,实际上大家都懂。然而最后一个词转到嘴边,嗫嚅几句,却被轴成“不对”这么轻飘飘的两个字——搞得跟只是像小学生犯下不交作业这种事一样“不对”。这能划等号吗。
他更后悔,为什么要说出口呢?“世界上没有比假花更鲜艳的花朵”,他一直都清楚的。不说就是相安无事,但我太想从这个人嘴里听见任何一句我所期待的话了,甚至于不是我期待的,也可以。是他,就可以。
结果就热血上头,直接问了出来。多么欠考虑的行为!像是很多家长告诫孩子,回到家,家里没人,一定要打开所有的柜子检查里面有没有藏人。但是他们忘记叮嘱:如果真的有人呢?该怎么办?有的孩子聪明,想到这一层;但聪明得晚了,已经回到家中,关上家门,发出响亮的声音。如果柜子里藏着人,一定知道自己回来了。
接下来怎么办呢?他害怕极了,放下书包,连灯都不敢开;于是在漆黑一片的门口,他惧怕任何即将出现的动静。
不知道。教官没教。松田阵平懒洋洋甩下这么句话,大老师骂我神经病,也没说怎么量刑,别纠结了。他这句话激的萩原研二一颤;但不明显。
但是……
但是如果世界上真有那么个人的话,其实……松田阵平抬起头,看向天空。它刚刚放晴,湛蓝宽广,但现在又开始慢慢变白。其实我觉得,也挺孤独的不是吗。
我不相信世界上有绝对的,固定的好人,也没有永远的十恶不赦的坏人。但是,我既不是想要为罪犯辩驳;也绝不是想抹黑英雄。松田阵平慢慢地说,依照我个人的混沌的正义观来说:如果这世界没有法律,会转的比较惨痛;但不是不能转。一个人可能既是好人,又是坏人;你所做的任何行为,都有它相应的后果;正是你所作的事导致了后果。这是正常的事。但老天爷年纪大老花眼,也许会把量搞错:比如你只是凶了点,却招来一顿打直接残废;这显然不合适。于是有了法律。
这不针对一些穷凶极恶的歹徒。他们已经没有身为人类的知觉,退行成了彻头彻尾的畜生,就得用对畜生的方式对待;心灵上的击打无法令一个没有心的人痛苦,因此他们不在我的考虑范围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