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所生活的世界是一个仓鼠跑跑轮。或许这个比喻太过可爱了一些,真实情况则远非如此理想;毕竟仓鼠跑跑轮里,不会有拿着枪,举着刀,或者下药阴你的仓鼠;但宫野志保从出生起就在组织里,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她都以为这个世界就这样运转。环境的确恶劣了些,但是有姐姐在,倒并非完全不能活。
带着令人怀念的温度和柔和的光芒,轻轻将我从睡梦中唤醒的,是明美吗?不,志保,那是第一抹晨光。透过寒冬的风而来,替我拂去肩上落雪,带来温暖的,是明美吗?不,志保,那是第一阵春风。
因为亲爱的明美。她比阳光更轻快,比风更温暖。
但是她忽而远远地,不见了。倒退进昨日的幻梦里……不见了。我这才发觉,我过去的十多年人生,竟然贫瘠到一句话即可概括。
直到日暮时分,她方才独自回到组织里。
那一天,被摆在明面上的一切都并无什么可取之处。起码看起来是这样的;玛尔戈出逃,雪莉出去追病人。不料对方有个极混账也极溺爱的饲养员,居然由着孩子胡来,半道把人掳走了。明摆着就是令人血压升高的医患纠纷,理由正当又无辜的医生遭熊家长熊孩子精神攻击,疲惫地回到组织。朗姆怎么生气怎么恼怒,火也不能往雪莉身上撒,毕竟毫无意义;至于那两个人,则远远地早跑去了他无从干涉的地方。
人家的理由也充分。在组织里治治治半天不见好,干邑却认识能让伤者马上恢复健康的人;不劳你费心。关于那些有着特异功能,一举一动时而犹如鬼魂时而宛若天启,却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人,组织里稍微排得上名号的都有所耳闻。不是没有胆大的试图去私自接触,但多半被锤个再起不能打包扔回来;你心不诚。替身是建立于精神上的能量,连带着替身使者也对他人的心极为敏感。
等到这些人能开口后,面对同僚的询问,他们纷纷声泪俱下:谁知道那个具有修复能力的小警察,人家也是个能奶能打的暴力奶妈,曾经一拳干碎亲妈又不动声色治好。有些人甚至险些被抓紧杜王町警察局里去,丢人的要命。
这么来两三回,什么人都该偃旗息鼓了。是,当然有普通人反杀替身使者的案例(甚至那普通人还是个14岁少女),但你怎么就确定是自己呢?
故而整件事的关注点被有意无意地带偏了。在无数留言和对自己从未见识过的奇迹之间,言语的嘈杂声淹没了一切,宛如海浪波涛之上的泡沫;在这之下,宫野志保匆匆地下潜。没人知道这一切其实汇集在她身上。
她想起自己与这二人作别之时的情景来。宫野志保试图验证自己的猜想,也急于找到自己的盟友,于是问绘里香自己可否再见干邑一面。她看出此人虽然一行一止全由着绘里香性子来,但实际上他才抓着狗绳。绘里香既不肯定也不否定,反倒将视线投向她背后:我说了不算,你应该看得出来。
绘里香脸上绽出笑容,真情实意的。
你应该去问他……转过去,去问他。她的表情依旧好看,只是稍微有些说不出的勉强,隐秘到宫野志保以为自己看错了。
宫野志保回头,发现那晚如同狂风过境入室抢劫又匆匆离开的男人正在废弃厂房门口站着,和绘里香打招呼。见自己回头,也轻轻点头做问候。他先关心了绘里香身上的伤处,而后诚恳地向宫野志保道谢,并且为自己当时吓到她感到很抱歉。在此时,宫野志保和青天木绘里香的手还拉在一起呢;链接着一颗平静的心和另一颗紧张的心。
我该开口。我该问什么?直接要他帮我脱离组织,是不是要求的太过分?宫野志保紧张地斟酌措辞,同时感觉自己的手被绘里香捏了一下。于是她安下心来。
她用最不易出错的措辞,只说自己想找个地方和萩原研二单独沟通一些事宜。现在吗?现在最好。但是现在不太行。
……这样啊。
这样的话,是拒绝吧。宫野志保倒不觉得不满,心态依旧很平和;只是开始想怎么合理的退出谈话。
然后这个时候,绘里香探出头:咦?
你咦什么?
我还以为你会答应她。
我猜我知道志保的想法。她的事倘若真要摊开了讲,咱们三个今天谁都回不去;第二天组织里就要说我带着两个代号成员——算上自己一共三个——全跑了。萩原研二打趣说,你别盼着我死。我现在死了继承权轮不到你,别造反。……志保需要我送一下吗?
不用了。宫野志保挑眉,您觉得门口的哈雷是谁的呢?
不会是——
总而言之,他俩经过一番交谈,最后的结果是:萩原研二一度萌生了换个姑娘的心思。你怎么就能对车一窍不通到这地步呢!他语重心长地对绘里香说,一点没遗传我的优秀基因,感觉不像我亲生的。绘里香听完勃然大怒: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我上哪遗传你的基因,神经病!我诅咒你一辈子单身。
说到这里的时候,宫野志保挥挥手:走了。你们的家务事不是很适合我听,未婚先育单身父亲和他的叛逆期女儿,再见。
她离开后,萩原研二思索一阵,先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