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长辞放轻了呼吸,避免肺腑被牵扯着发疼,他慢慢坐起身,喉间忍不住溢出一声喘息。
从身体到神魂无一处不疼,好像他整个人已碎裂一遍,却又拼凑起来,稍大些的动作都会担心再次破碎。
血在水中散开,泛起一圈圈涟漪。
下一刻,一道黑色的身影凭空出现在他面前,温淮放轻动作,将他扶住,把装着琼浆的玉瓶递到他唇边。
林长辞感觉口中除了血腥味还有股淡淡的甜味,应当是昏迷时,温淮给他喝过一次。
温淮喂了药,随后掀开下摆,直直跪在了林长辞面前:“师尊。”
他垂着头,看不清表情,放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低声道:“请师尊责罚。”
在琼浆的滋润下,林长辞神魂碎裂的感觉减轻几分,他气息虚弱,开口没有责怪,而是问:“离开神道了么?”
“已到了安全的地方。”
温淮不敢抬头,视线停在面前衣裳下摆的血迹上,仿佛又看见林长辞浑身是血地倒在神道中。
他把林长辞抱出来时,怀中人呼吸微弱得几乎不可察觉,青色长衫被伤口的血染成赤红,脸上血泪相和流,脸色白得如同月光。
这都是为了他。
不知道他陷入幻觉的那段时间,林长辞经历了什么,连阻止魔修自爆时都一声不吭的人,此刻声音听起来像是哽咽。
他尚在自责,却见一只染血的手伸过来,在他脸上擦了擦,林长辞轻声道:“你在哭?”
温淮猛然抬头,见林长辞脸色淡淡,尽管经脉疼痛,仍用带伤的手给他揩去泪水,嗓音沙哑道:“魔修生性本恶,莫要动摇心性。”
温淮盯着他的眼睛,泪水忽的流了满脸,使劲把他的手按在自己脸上,重复道:“请师尊责罚。”
林长辞沉默片刻,收回手道:“此番是魔修造孽,你……罢了,此事回卧云山再议。”
温淮低头,道:“是。”
他觊觎着自己的师尊,明知不可能,心里却总辗转寻求希冀。
哪怕只是一
丁点的甜头,旋即坠入更深的绝望。
林长辞对他绝情时,他无法忍受,可林长辞对他宽和,他更无法忍受——师尊不知道他的腌臜心思,也不该对他这般宽宏大量。
他不配。
……
山林。
两名黑袍男子在山间行走,仿佛相约登高般悠闲。
看了看天色,殷怀昭停下脚步,在路边坐下,道:“快入夜了,今日便行到此处吧。”
他取出灵水润了润喉咙,脸上有几分纳闷:“这秘境说是神秘,进来却与凡尘无异,三天了,连一只野兽也未曾遇到,未免过于平淡。”
他身后的黑袍男子脸色淡漠,越过他道:“尊主的身体不能久等。”
殷怀昭摆摆手:“丹霄君定然在林长老身侧,丹霄君最是孝顺不过,倒是你……”
他回眸,看着鹤笑了笑:“这么急着赶到林长老身边,不但心你的女儿么?”
鹤皱了皱眉:“殷宗主何意?”
第42章取暖
殷怀昭露出洞察一切的表情:“不必与我打机锋,我知晓你是林长老身边的老人,这么多年过来……莫非,你当真没有半分心思?”
“你……”鹤听出他眼下之意,觉得他这话好没意思,道:“殷宗主,在下对尊主不敢有半分妄想。”
殷怀昭道:“不必急着否认,我亦心悦林长老。”
他看着暮色,神情带了几分怀念:“第一次见到林长老时,也是这般暮色时分。”
那日残阳如血,他提着剑匆匆赶去宗门集议,满身肃杀,旁人纷纷避让。
他抬头,忽见一名穿着浅色神机宗宗服的青年映入眼帘。此人形容俊美,神情淡淡,年轻矜雅却自带威严,端坐于神机宗太上长老之下第一位,似春风般乍暖还寒,叫人移不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