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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越,边郊小道。
身着茶色长袍的人顺着小道禹禹独行,脚步拖沓,似受了伤,滴洒了一路的血。
他俊美的面容阴沉可怖,黑发在脑后草草束起,几咎贴着苍白的脖颈垂下,汗水与血水浸在一起,分不出谁是谁来。
“宋临风。”
他咬牙,一字一顿地念出这个名字。
那张明艳端庄的脸庞似乎又浮现在面前,讥讽地看着他,红唇缓缓吐出诛心之语:“巫真,你算什么魔尊,你还活在从前的梦里?”
巫真脸色铁青,他一时大意,饮下了宋临风亲手递来的茶,无论如何提气,魔气也有些不听话。
他沉沉地盯着这个女人:“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宋临风蜷在美人靠上,咯咯笑出了声,一瞬间,恍若还是那个刚嫁入归海宫的少女:“不知道的是你,巫真啊巫真,你瞧瞧你,还有什么能让我入眼的?魔尊之位?容貌?修为?你有这些么?不要忘了,你这副躯壳还是我找来的。”
她微微探出身子,掐着他的下巴,眸中含着淡淡的威严:“这里是我的宋家,不是你的归海宫,如今是谁该夹着尾巴做人,看得明白么?”
巫真从她手里挣开,简直满腹怒气:“当初求我将你娶进归海宫的时候,你可不是这幅嘴脸。”
“愚笨。”宋临风用绢子擦了擦手,轻描淡写道:“为了达成目的,求助于当时的最强者,有什么不对么?更何况我与你达成的约定已经完成,你有什么资格指责我?”
她还好意思提交易?若这副半死不活的躯壳就是她的答复,他简直是个被人愚弄的傻子。
巫真此时已恨极了她,不免嘲道:“怎么?宋三小姐又要故技重施,寻找当世哪位强者进行攀附?”
宋临风笑了,定定地看着他:“强者?从今往后,天下将再无强者,我便是天下唯一的主人。”
她慢悠悠地捻起茶盘中的花,往茶壶里投了几朵,使茶水颜色更加曼妙。
“不想死,就去找林长辞吧。”她笑道:“若你能活着回来,兴许还能换个好看的壳子,做我的男宠。”
回想起前不久的口角,巫真依然气得半死。
他终于明白了,宋临风复活他根本哪里是为了再续前缘,分明想用他这柄刀除掉那些大机缘者,待到狡兔死走狗烹,宋临风便能顺理成章地成为修真界领头人物。
可恨他眼盲心瞎,当初被骗过一次,复活后受她辖制,一心想脱离掌控,又被她骗了一次。
气归气,不论如何,先杀了那个天生剑心。
只要此人死在自己手里,他便有了反制宋临风的理由。
巫真面沉如水,即将走出小道时,脚步忽然一停,抬头冷冷看去。
芭蕉树下,一名白衣青年斜倚阑干,清瘦如竹。
听到动静,他转过头,面带三分笑意:“你被宋临风撵出来了?”
毒蛇似的目光盯上他的脖颈,杀气若隐若现。
白西棠却并不在意,直起身子,笑吟吟地面向他,道:“做个交易么?”
巫真正因被骗而怒火中烧,毫不理睬走了过去,听他继续道:“若是成功,宋临风那边,我可以帮你解决。”
前面的人终于停下脚步,冷冷道:“说出你要的。”
……
漫天红光里,一行人穿过了斜阳,宛如南归的燕。
上路已三日有余,林长辞原本只想带着温淮赶赴落仙山,若华得到消息,主动追上了他们。
她不知道师尊为何要再度前往落仙山,却敏锐地察觉到氛围有异,说什么也要跟来,送了封信出去,跟温淮一路相护。
沿路魔修愈来愈多,分不清是魔尊有意阻拦,还是天缺带来的影响。身在云端,俯首人间,能看见随处散落的魔气数量叫人心惊。林长辞不知晓,若他早些前往落仙山,人间境况是否不那么糟,此时已无法重来,只能闷头赶路。
他一心直奔落仙山,可道中白骨、屠戮与兵灾让他屡次想停下步伐。
不止是魔修,更是怨气在积蓄,天色长明,人间乱了季候,人心自然也生了魔障。
魔修大肆屠杀,凡人也在自相残杀。礼乐乱套,即便是一座规模不小的城池,烧杀劫掠之事不在少数,丈夫被杀,妇人不堪受辱自尽,稚子伏地而哭,桩桩件件,容不得人闭眼不看。
林长辞几回出手,险些落入魔修包围。这些魔修修为不高,但不知为何数量众多,突出重围需要好一番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