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循声正见迎面走来一行人,领头的一人,身着暗蓝长衫,还系着条披风,随风摆动的披风浮起轻微的褶皱,略显风尘仆仆。
男子看上去五十岁上下,须发浓茂,看着本人更显年轻,一双眼目光炯炯,深刻犀利,仿佛夜枭的眼睛。
男子站在人群中央扫视了一圈,众人均低下头去,不敢再多言,哪里还敢动手?
男子最后目光落在了石水凤身上,双眼却立刻变了,露出了不一般的怜爱神情,惹得一旁的纪云帆暗自抠着腰上插刀的皮套子,再等一会,恐怕就要在上面抠出来一圈新花纹。可偏偏,这时,没人注意他那副别扭样子。
纪云帆气闷地走到那人的身旁,恭敬道:“爹,您回来了?”
此人正是济云塘当家——纪海涛。
纪海涛眼睛斜了自己的二儿子一眼,后者立马就自觉地不说话了。
“纪叔。”石水凤微笑着,上前打了声招呼。
纪海涛捋了捋胡子,看出来石水凤脸色不好,却没注意脸色更不好的是他亲儿子。
“侄女!有话慢慢说!别着急!”纪海涛慈爱地看着石水凤,笑眯眯地随意坐在了旁边一木箱子上。
石水凤还未开口,纪云帆急忙接话道:“爹!这个亏我们济云塘可不能随便就咽了!如今,这事肯定跟他们盛水塘的赖旺儿脱不开关系!”
纪云帆此话一出,济云塘的伙计也跟着帮腔:“塘主!塘主!您终于回来了,您可要主持公道呀!咱们不能就这么吃了哑巴亏!”
随后,双方又开始打嘴仗。
纪海涛眉头紧皱,双眼已经开始怒气上涌:“都给我住口!我让你们说了吗?”
五天前,纪海涛出了趟门,没想到一回来,就听说,自己塘口的人和盛水塘的人在港头上抢货,便连家门都未入,就急匆匆赶来。谁知一赶回来,果然就看见自己那不长心的“二”儿子在此聚众闹事。
见众人噤了声,纪海涛再次看向石水凤,安慰道:“侄女!有叔在这,一切都好办!你先说说,到底怎么个事?”
石水凤见状只一副苦不堪言的表情:“纪叔,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这一大早,我们管事何九叔过来报信说我们的货被纪二哥给扣住了,我马不停蹄连早饭都没吃,就赶过来,还没下马站稳,就被纪二哥劈头盖脸的一顿骂。都说你们池塘里的鱼死了,都是我们盛水塘干的,还要我盛水塘的货拿去抵。”
说到这,石水凤抹起眼泪来,哽咽着,“纪叔,您是知道的,我爹身体近来不好,我大姐已嫁人,二姐又是个整天摆弄话本子,绣花写字的大小姐,四弟才满十岁,又在外省读书。如今,独我一人掌事,我年岁小,又没经过事,如今纪二哥这般与我为难,我若听了纪二哥的话,把自家的海货押给你们家,那外人看来,我盛水塘便是软弱可欺哎,我盛水塘的伙计又如何看我这个少当家的?纪叔,您说,我又如何能恐难服众?我又如何跟我爹交代?还恳请纪叔说句公道话,也免得,有人说我一个小丫头片子被个大男人欺负了,对纪二哥的名声也是不好。”石水凤嘴里说着,眼圈见红,那样子娇柔可怜,令人心生怜爱。
纪云帆刚被石水凤满口狡辩气得半死,本来冷眼旁观的他,现在又见她这般如雨打娇花,心神也不觉跟着恍惚起来。
但很快纪云帆又清醒过来,心里暗暗生气,可惜那么可爱灵秀的一个人,却长着一张伶牙俐齿,实在让人心里恨得牙痒痒。
石水凤又正色道:“纪叔,您老是咱们莲花县里数一数二的人物,您的见识没人能比!您想想看,咱们江城八县,十几个塘口,咱们莲花县,就你我两家始终相互帮衬,咱们世世代代靠海吃海,一口锅里煮出来一条鱼,人人皆有份,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纪叔,难不成,您真觉得,这种事是我们盛水塘做的?”
纪海涛见状,咳了咳,又看了眼自家儿子,对石水凤道:“侄女!你不必多说。不管赖旺儿现在是不是你的人,也不管是不是赖旺儿做的。我总要弄清楚事情真相,也是为了给咱们两家一个共同的交代。老夫只怕这件事只是开头,是不是有人在从中作梗,故意针对咱们两家?水凤,你虽年龄小,办起事来,纪叔放心,你爹现在静养中,可这关键时候,你不能不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