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佳肴琳琅满目,却甚少有人动筷。
众人的目光交织,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紧张。
何家若不这样咄咄逼人,我并不想要混淆云洲和雨眠的血脉;但此时席上都是军中栋梁,我若坦白认下云洲和雨眠是何正武的孩子,往后定拦不住何忠毅要他们认祖归宗。于余生而言,已顾不上名声。
何忠毅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盯着我,眼底渐渐盛满了怒意。
我未曾向何正武提起过有孕,他自是不可能听何正武亲口提起孩子一事。所有人都自然而然地认定了云洲和雨眠是何正武的血脉。
但想到近日盛青山抱着云洲去军营的传言,众人又都不由自主地看向盛青山。我与他义绝之事拉扯许久,期间种种有目共睹;虽然匪夷所思,但旧情复燃也不无可能。否则身为堂堂大将军,怎会认下他人的血脉。原来所谓义父,有这样的内情。
尤其是,眼前我与他并肩而坐,俨然共同进退的夫妻。
盛青山不动声色,深深望我一眼。这一眼凝着毫不掩饰的情愫。
思及他这些年让正妻之位空悬,众人心里立即有了答案。
“我就说云洲怎么那般粘你!”杨将军最是藏不住话,随即惊叹出声,“原就是你的儿子?你们真是瞒得我老杨好苦!还替你劝说!”
盛青山嘴角勾起一抹苦笑,语气颇有些哀怨,“是我无能,她不愿回去。”而后举起酒杯,向着众人道,“今日是庆功宴,莫让这些私事扰了庆功的雅兴。”
众人怏怏举起酒杯,气氛一时之间尴尬至极。
盛青山向着何忠毅道:“恭贺狼牙军荡平强敌,再建奇功。”
何忠毅面色铁青,显然还沉浸在之前的惊愕中,目光在我和盛青山之间来回游移,像是要找出些端倪;良久缓缓端起酒杯,一字一顿道:“你们,很好。”
盛青山自斟自饮一杯,眼神中闪过一抹决绝,“当谢师父成全。”一语双关。
何忠毅瞪着他,似乎在想怎么发作。
“盛青山,正武与你亲兄弟一般,你怎可做出这样的事?”何正勇闻言,怒不可遏,双拳紧握,青筋暴起,他怒视着我,仿佛要将我生吞活剥,“姜文君,正武下落不明生死未卜,你闹出这样的丑事,将他置于何处?”
我胸口一滞。目光落在手中空杯,心情复杂。他若真的为国捐躯,我今日自当羞愧无地自容。然而他活着回来了,不肯认我,无视云洲与雨眠;我只想将孩子留在身边,何错之有。他何曾给我留过退路。这一切,是不得已而为之。
“她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盛青山沉着脸,“你此番是从何发难?”
“你们已经义绝。”何正勇不甘示弱,“她与正武之事,你难道不知?”
他声音洪亮,几乎穿透我的耳膜。因愤怒,直将四壁都震得回荡。
我缓缓抬眸,直视何正勇。脑中浮现与何正武过往种种,我曾那样义无反顾地信任他,今日或许是最后一次,再这样坦诚地说起他:“你问我将他置于何处?”
众人将目光归拢于我,眼神复杂,各有评判。
我微微蹙眉,强忍着心中钝痛,声音虽轻却异常坚定,“是你们将他弄丢了。是你们没有将他带回来。是你们说的他死了。”我顿了顿,深吸一口气,“如若不然,你们为何要立衣冠冢,要我去祭拜他的灵位。”
满桌死寂。没有人敢这样责怪何家父子。
“然而无论生死,他绝不会想要我受人摆布,孤独终老。想要以他之名困囿于我,文君恕难从命。即便他日后活着回来,也绝不会说我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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