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祖、菩萨是慈悲的,可众生这么苦,为什么就不能救救众生呢?”一片混乱中,很多人都问了玄奘同样的问题。
玄奘很难过,他无法做出令自己满意的回答。虽然,佛教中的“因果报应”、“生死轮回”、“众生平等”、“苦乐在心”等理念正是化解这种心灵苦闷的良药,但他自己却觉得有些苍白。
他只能说:“佛菩萨告诉众生应该怎样做才能从苦海中拔除出来,却无法参与众生在自己的业海中轮转。”
“难道这世上所有死去的人和所有生不如死的人都是因为前生做了孽吗?”人们追问道。
玄奘犹豫了一下,轻轻说道:“不,这次,是天劫……”
其实他心里明白,如果用佛教的观点来解释很容易——佛家讲因缘,业就是因,而要得到果,还需得到缘的助力。
现在,一个战争的缘让众生不同时期的因在同一时期集中呈现出来,于是人们就看到了众多相同的果报。
这便是恶缘,而创造这个恶缘的人显然也造了恶业,日后也必将受到相应的果报。
从这个角度讲,战争既是果,也是因。
这样的解释既现成又很有逻辑性,然而玄奘没有跟难民们这么说,因为这话解释起来就太长了,何况难民们也未必有那份心情听。
最重要的是,他自己就没有被完全说服。
面对这些可怜的难民,玄奘觉得,与其告诉他们,这是你们以往种的恶因结出的恶果,倒不如给他们提供一些实际的主意。
因此,他干脆用何弘达的“天劫说”来解释,虽然这并非佛教里的概念。
“既然是天劫,总有结束的那一天,”他为难民们打气说,“撑过去就好了,那些杀人如草芥的人,总有一天也会受到他们自身业力的果报的。”
虽然他自己都觉得这个回答依然苍白无力,但善良的民众还是相信了他的说法。
“唉,天劫何时才能过去啊?难道我们只能等着应劫吗?”
“不!”玄奘道,“即使是天劫,也是可以想办法躲避的。”
“怎么躲避啊?”众人纷纷围了过来,无数期待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
玄奘道:“很多人都走了,你们也走吧。洛阳虽是父母之邦,但此刻已是地狱,与其在这里坐以待毙,不如暂时离开,到远离灾祸的地方,等待天劫的结束。”
人们的心被说的活络了,开始议论起来。
“法师说的有理。可是,眼下到处都在打仗,哪里才是远离灾祸的地方呢?”
是啊,哪里才是远离灾祸的地方呢?
景法师临行前与他的对话又在耳边响起——
“你觉得现在这个时候,去哪里最合适?”法师问他。
“长安。”当时他这样回答。
“为什么?”法师问。
“听说它最先从战乱中安定了下来,可见李家父子有治国之才,”在师父面前,玄奘毫不隐瞒自己的观点,“师父您想必也知道,关中地区易守难攻,自秦汉始便长做都城。听闻李家兄弟又善于用兵。因此弟子觉得,李唐得到天下的机率至少有七成,长安必定会成为新王朝的都城。”
景法师赞许地点了点头:“玄奘啊,为师知道你一向有些眼力,也相信你的判断,这就去长安看看。”
玄奘有些担忧:“师父,听说路上不太平,您要小心。”
景法师微微一笑:“不必担心,严法师会与为师同行。倒是你,留在这里才要小心,出家人莫要逞强,有什么麻烦解决不了的,记着及时抽身而退,去长安找我。”
“弟子记住了,师父保重。”
景严二师现在应该已经到达长安了吧?玄奘心中好生思念。
其实,他选择留在洛阳并非有意逞强,只是希望能替百姓们多尽些力罢了。
收拾了一下心情,玄奘对难民们说道:“贫僧听说,李家父子已经占领了长安,那里实行的是德政,你们就去那里吧。路上若有急难,就念观世音菩萨,她大慈大悲,定会保佑你们平安到达的。”
看到周围的人纷纷点头称是,玄奘不禁在心里长舒了一口气。
长安毕竟是离洛阳最近的相对安稳的地区了,如果那里真的安稳得话。灾荒兵祸,拖儿带女,走得太远只怕会有更多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因此,不管相不相信李家父子,他也只能让他们就近去长安避难了。
他没有说错,这一年也是武德元年,李渊从他亲手立的小皇帝杨侑手中接过政权,在长安正式称帝,大唐王朝二百九十载的历史,就从这一年算起。
其实在当时,称帝的远不止李渊一个,他只不过是隋末大动乱中众多的领袖人物之一罢了。
对于那些苦苦挣扎在战乱之中的老百姓来说,他们其实并不在意谁又当皇帝了,反正这年头皇帝已经太多了!但他们相信玄奘法师的话,不管怎样,只要有一线希望的亮光,对他们来说都是莫大的慰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