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分九品,每上一品价值翻倍。炭是市井间最平常的事物,也是最廉价的事物,但它也有极品的存在,其价格何止千倍百倍?其中便有一种,名为‘耒阳炭’,因出产于耒阳地区而得名。制作工艺极为复杂,以百木而本,以花果为料,以晶石引火为心,放于闷炉之内足七七四十九天而成。其亮如油、轻如雪、顺如发、香气如傲雪寒梅,火光似启明星照。淡雅极致不说,香气可人不说,最主要的就是它的安全,用之则可免去炭毒之苦。”
陆羽如数家珍的说着听来的事,好似亲眼所见,亲手所制,有些……侃侃奇谈了。
小阮忍不住捂嘴一笑,随后好奇道:“那炭火真的如此神奇?可以没有那个什么一什么炭的毒?”
陆羽摊手道:“当然不可能。不过确实使用这种炭的人都极少会死,或者说……从这种炭开始在贵胄中流行之后,真的就没有人死于这种炭火的。”
“那就是说真的有效?”
“有效个屁啊。”
陆羽吐了口口水说道:“能用得起这种炭火的人很少,不过万千之数,相对于死于炭毒的百万分之一的概率……真的很难死掉一个两个。再有,这种炭在烧制的时候放入了果子,果子就有蜜糖,粘稠的贴附其中,自然很难点燃,甚至容易熄灭,所以但凡用这种炭火的人,需要不间断的有人看守。下人侍女来看管火盆,自然来来回回的走,自然要经常打开房门。换了空气,这炭毒自然就形成不了,所以这所谓的耒阳炭根本就是一个骗局罢了,只不过……兴许连制造它的人都不知道这是骗局,还可能自诩为救世之人,沾沾自喜的不得了呐。”
小阮轻轻笑道:“骗子把自己都给骗了,这境界还真是高呐。”
陆羽也笑道:“其实这样的事情有很多了,当初说地球是方的人,他也真的认为地球是方的,根本不知道自己是在骗人,当然算是骗术的最高境界……呃,咳咳,扯远了。”
他苦笑一声,知道小阮听不懂什么叫做‘地球’,他也没工夫管这个世界是圆是方。
“耒阳炭近几年在大玉国中盛行了起来,很多权贵人家为求一车耒阳炭而倾注尤多,不惜重金。这当然会让耒阳炭成为一个产业,并且在这个产业中,有数以万计的人靠着它吃饭,最负盛名的就是名为‘耒阳造’的朝廷司物局,其下三万,遍布全国,在贵胄之中极受欢迎,地位也颇高。”
小阮不解道:“那又跟我们的火炉有什么关系呐?”
陆羽苦笑道:“关系?关系大了!我们的火炉一出,炭火算是个什么东西?耒阳炭?就算是普通的木炭也没有我们的火炉所耗来的便宜,更没有我们的火炉来的暖和。所以……我们造了火炉,就意味着我们成了全天下千千万烧炭者的敌人!原本我以为自己可以走一走高端路线,不去抢他们的生计,只面对那些富贵有钱人家,可是……耒阳炭也是走高端路线的,而且拳头更大,更凶。所以如今这两个该死的家伙把火炉的事捅了出去,怕是耒阳造定要跟我们来场较量了。”
小阮一愣,随后恍然道:“哦!奴婢明白了,少爷。之前大小姐送来的书信,落款上写的就是耒阳造,他们就是为了这件事来的吧?”
陆羽点头道:“没错,他们送来了一千秘银,请求我收回所有的火炉,并且以后再不制造。”
小阮皱眉道:“那……既然是这样,少爷又这般苦恼,莫非是……少爷您没有答应?”
陆羽站起身,推开窗,散去屋内的闷热,又关上,转身苦笑道:“错,我答应了,可是……他们却不想让我答应。”
“这是……为什么?”
“我答应了,我就能活,而只要我活着,屋内火炉就还在,对他们生计的威胁也还在,只有我死了……他们才会放心,才会安心。所以他们希望我不答应,所以我就‘没答应’。”
“可是少爷明明答应了。”
陆羽苦笑道:“是啊,我答应了,可惜这事只有我知道,你知道,还有他知道,至于其他人……显然很难知道的吧。”
陆羽抬手将窗子的插销插上,但转念一想,又给拉开,随后回到床上躺好,歪着头对小阮说道:“接下来的几天,你晚上不能睡觉了。”
小阮先是愣了一下,随后明白过来,缓缓点头,伸手在自己腰带中轻轻一带,一柄透明柳叶弯刀便提在手中。她靠着床边坐下,一边给陆羽掖着被角,一边警惕的注视着前方——小屋中唯一的一扇窗。
……
来的很快,超乎寻常的快。
夜深,万物俱静。冬季的夜晚没有虫鸣鸟叫,静的人反而能听到耳中的蜂鸣,还有……自己的心跳。
小阮听到的更多,同样是心跳,超过十个人的心跳!
夜依然很静,当月色被乌云遮盖住的一瞬间,当一抹寒光代替了月色的清冷,所有的寂静被瞬间抹杀了。
砰!
窗子被一脚踢开了,踢窗户的人明显没有想到这窗子没锁,力量稍微大了,身子便一个翻滚先进了屋。他武艺很高,所以能及时调整身形,在空中仅仅是转了个圈便卸去了多余的力道,整个人稳健的落在了地上,甚至他自己都对自己的反应感到满意。
而这份‘自豪’也成了他此生最后一丝思绪。
同样是一抹寒芒,却少了光彩,多了些如雪落寒松的杀机。
小阮等到那人落稳才一刀‘飘’了过去,是飘,而不是砍,柳叶刀真的如同柳叶,只能被风轻抚,幽幽飘荡,然后……带走些什么东西。在河边,也许是文人墨客才子佳人的一声怜惜,而在这个房间中,却是一条鲜活的生命。
人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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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飞起来,在空中打了三个转,掉落在地上,咕噜噜的直到撞在墙角才停下。但尸体却还没有倒下,反而被小阮一脚踹出了窗户。
怎么进来的,怎么出去,只不过进出陆羽的房间需要付出一定的代价,他便付出了自己的人头。
“血……很难洗的。”
小阮皱着眉头说着,也是她此时唯一的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