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霖清扶着妻子回到二人的卧室外间,先关好了门才转过身看妻子,倒是验证了那一句“满地黄花堆积,憔悴损,如今有谁堪摘“。
崔幼蘅也在仔细审视她结婚十二年的丈夫,当她还是个闺阁女子的时候,适龄的世交子弟中,谢霖清无疑是最出类拔萃那一个。偷偷从闺阁美人窗前探出那灵动的,带着娇羞与激动的美眸看过谢霖清一次的崔幼蘅,当时只觉惊为天人。倒是验证了今天的一句话“看他诗词临风处,且引春风入屠苏”。
当时崔幼蘅并未觉得,可是今天她才猛然发觉,自己的亲哥哥,自己的娘家,和谢家子弟、和谢家比起来,是那样的上不得盘面。
“阿蘅你别担心,有我在呢,我一定会想办法治好照儿的腿。”谢霖清站到妻子身旁,崔幼蘅是坐着的,她似乎都站不起来。谢霖清自然而然的揽妻子入怀,他们是夫妻,更是相濡以沫的家人。
只是谢霖清越是对崔幼蘅和颜悦色、体贴入微,崔幼蘅的心底就越是感到无限荒凉。既然自己娘家、自己的哥哥是上不得盘面的主,那么和他一脉相承的自己,又怎么配得上谢家的门楣?
崔幼蘅隐约听得当年还不是自己丈夫的谢霖清是如何选择未来妻子的,据说谢家一贯听从天意,尊重列祖列宗的安排。一本记录着各家适龄闺秀的册子放在谢家祠堂的案前,谢霖清焚香跪拜之后随手翻开那册子,翻到记录着哪家闺秀的页面,就娶她作为自己的妻子。
彼时崔幼蘅并没有觉得谢家此举草率,而是在心底窃喜,这是上天最好的安排。
如今时过境迁,崔幼蘅突然就觉得当时谢霖清的随性选择是对自己的侮辱,也是对他自己婚姻,乃至人生的不负责。也许他能翻到另一个人的名字,也许册子上的另一个人才是更合适他的;而自己,即便是上不得盘面的,也应该有选择一个真心喜欢自己的人作为伴侣的。
“霖清!”崔幼蘅轻轻推开了丈夫的拥抱,缓缓抬眼仰望这个在她心目中始终伟岸的丈夫,也许崔幼蘅要承认自己在谢霖清面前的卑微。
“怎么了?”谢霖清一如既往的温文尔雅,他是斯文一派中的翘楚,南方钱家的钱中言,北方谢家的谢霖清,两位人中之龙一向为世人所津津乐道。“你就是太累了,我扶你躺下歇息一会儿。什么都别想,照儿那边随时都有人在照看着的。”
作为父亲,看到儿子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他的心痛一点不比妻子少,可他不能因此就崩溃了,儿子指望他,整个家族的重担,一大部分也都压在了他的身上。
被压力压得都要喘不过气来,可他谢霖清仍然能保持谦谦君子的风度,可见他是个很了不起的人物。此生能够得这样一位夫婿,何其幸运。
“霖清,你有没有后悔当初随手一翻,翻到的名字是我而不是别人?”崔幼蘅的内心此刻满是自卑,她甚至想起自己方才在诗雅达面前撒泼打滚,非要逼着她救自己儿子的无赖模样,那和市井泼皮何异?她崔家怎么说也是名门世家,原来印在他们骨子里的上不得盘面已经到了无可救药的地步。
她深深的觉得自己配不上谢霖清,甚至自己作为儿子的母亲,都玷辱了那纯洁无瑕的魂灵。
谢霖清愣了一秒,他没想到自己当年耍的一个小手段居然会令妻子耿耿于心到如今。都这么多年过去了,或许也是时候该揭开谜底。谢霖清望着妻子朦朦胧胧、凄凄楚楚的含泪眼。“无论再翻几次,我都会翻到你的名字。”他的声音是从未有过的温柔,甚至带着旖旎的、不庄重的烂漫。
崔幼蘅也许不能相信,也没有想到谢霖清会这样回答。也许在他们这样出身的人心里,婚姻首要考虑的总不会是自己真正的心意,一点怦然心动是起不到决定性作用的。门当户对,对家族的前程有利才是关键指标。清醒自持如谢霖清,崔幼蘅想着哪怕自己魅力再大,也不可能引得谢霖清冲冠一怒为红颜。
可谢霖清居然就大大方方承认了,他蹲在妻子身前,稍稍仰头望着妻子皎若银盘,此刻更是楚楚动人的脸,满目深情的说,“那本册子我偷偷拿回房里练了一个月,不管怎么翻,我都要翻到你的名字,闭上眼,我也是不会翻错的。”原来谢霖清对崔幼蘅的一腔深情,在十几年前就已经明明白白敬告给了列祖列宗,只是当事人崔幼蘅一无所知。
威廉那边的项目刚有了进展,这些几乎二十四小时连轴转的人终于可以稍事歇息,不过韩川居然没有回去休息,而是仍在体力上折磨自己,威廉路过觉得有趣,就坐下看了一会儿。
大约半小时后,韩川才浑身浸湿的朝威廉走过来,想着威廉坐着看自己这么久,也许是有话问自己,否则韩川还要接着练自己的体力和精神。
“精力这么旺盛,也难怪我妹妹喜欢你啊!”威廉揶揄的说了一句,讲真,没两把刷子谁也别想压得住诗雅达那个炮仗呀,她什么脾气秉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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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她还喜欢我吗?又或者是,她有过一秒对自己是发自内心的喜欢吗?这种疑问一直在韩川心底、脑海中纠缠,几欲将他撕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