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渐渐的收起了它的暴躁,斜斜的悬在崖顶,很快就会吻上远处的山脊。干巴巴的庄稼也终可以喘口气了。山中盛夏的傍晚,虽不凉爽,倒也能受。
我与豪哥向着古坟坝挺进。
临走时老爸再三叮嘱:打不着没事,一定注意安全,早点回家。
虽没明说,但我知道他话里的意思。古坟坝,鬼打架,白天不怕夜里怕。传说中,这地方是有鬼的,而且不少,要不怎么会打架呢?
小时候的确被鬼故事吓住了,但现在怎么还会相信这些?古代人们对许多现像无法解释,只有凭空造出万能的鬼神。并相信是它们在操控一切,而且这一信就是几千年。
我管不了别人信不信,但我,是坚决不信的。
玉米地的尽头是一条小山沟,山沟对面一座山包孤零零的立着,便是古坟坝,依我说应叫古坟包才对,不就一小山包么。这地方离后山的老猎户欧阳无忌不远,我从小便叫他老欧,他看着我长大,挺喜欢我的。
沟边一座青朝石碑前,我与豪哥静静的立着,等着。豪哥依然扛着铳,我依然叼着青草。我们在等着野鸡叫,不再搜山似的去寻。这不,还是我的那个笨办法。有时候笨办法真的更易成功,至少,不会多做无用功吧。
这里的确是一个小包一个小包的全是坟,碑倒是没几座,都是清朝的。丝毫没有怕的感觉,几堆石头而已。
“故显考雷公永寰老大人之墓……”我摇头晃脑的认着并不清晰的碑文。
“听说以前姓雷的在咱们这儿是旺族,说不定里面有宝贝哟。”豪哥眼里闪过一丝贼亮的光,小声说道。
以前也听长辈讲起,有人专门盗古墓里的好东西。不过,咱这穷乡僻壤的一般是不会有啥好东西的。能有一具完整的没化完的骨架就算不错了。
“没可能,咱们这儿没出过大官,也没啥重要历史事件,怎么会在坟里挖出好东西呢?”我认真的说。
我一向是很认真的,不像他兴至所至,随口便来,也不管真假。平常无伤大雅的小谎看似没什么,可会让自己养成不好的习惯。
“那不一定,欧阳修听说过没?以前就在红岩寺做和尚。”豪哥一本正经的说。
“欧阳修?那个大文豪欧阳修?别把牛皮吹破哒。”我忍不住笑道,这个我当然也听过,可能是同名吧。红岩寺在我们这儿也挺出名的,不过现在没落了,只余一个和尚:智仁。以后有时间去见识见识,看他怎么个智,怎么个仁。
“你不信回去问爷爷,我就是听他讲的。”
“哈哈……你听他讲的?那也不一定是真的。”
说起这,也是我美好童年中的一笔财富。我爷爷一世雄,本庄屈指可数的德高望重几人之一。讲武那可是真刀真枪上过战场,打过小鬼子的英雄;讲文也是满腹经纶,一笔字写得龙飞凤舞,很是漂亮。讲故事,三国,水浒,西游记,岳飞,那更是口若悬河,滔滔不绝,倒背如流啊。
走南闯北,见识广博的爷爷,早在四十年前便娶了我奶奶付明珠,从此便在二龙庄定居了下来。男耕女织,平静度日。后来,便有了我爸,再后来,便有了我。
我小时候和爷爷几乎形影不离,他毫不保留,把他知道的所有的故事都讲给我听。讲那些远古时代的英雄好汉。让那些光明磊落,重情重义的形像深入我心。
我的名字也是他取的,一诺,一诺千金,其实千金更难换一诺。
但是,他从没有讲过有关欧阳修的故事。
“咯咯咯……扑扑扑……”
突然,几声野鸡的叫声在古坟坝上响起,听声音不会太远。但现在树茂草密,只闻其声不见其人,不,是不见其鸡。
“嘘……”
豪哥把食指放在嘴边轻声嘘了一下,指了指山包近腰处的一个大坟包。我会意的点头,大概位置是那儿没错。然后端起铳,绕过碑,往那边逼近。两个人一起走发出的声音大,我便远远的跟在后面。
这个地方虽就在田边,但由于坝上都是坟,好些年没人上去过了,连上坟的人都没见到过。齐腰深的青草脚下是软软的厚厚的枯草,踩上去软绵绵的。好些坟头都满满的长着草,也有的坟头上长有树,树根把砌坟的石头都涨歪了,好像随时都会倒。这上面倒底有多少坟我不知道,也没人知道。现在,以后,伴着野草微风,渐渐都将消失不见,一切回归自然。
渐渐的,离刚才野鸡叫的地方不远了。豪哥在一坟包前停下,探出脑袋从坟上向坟后望着,坟刚好可以掩住他的身子。
“看见没?”我也摸到他身后,悄悄的问。
他没回答,只是摇摇头。
我忍不住也挪上前去张望,目之所及,除了青草便是树杆。失望的缩回头,心中暗想:这次可能又要落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