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子明十分佩服这位老大人,南陵朝经世济民的治国能臣满打满算在他心中不过十数,孙太岁便能位列其中。而且这位老大人在官场混迹多年,却无一丝官僚市侩气在身,极为难得,很对他的胃口。
除了南宫一行伙伴,极少有人能让他瞧得上,这并不是他眼高于顶,哪怕是岭南何使君宣州李刺史之流,他也能漠然视之,只因为这些人相处都是利益纠葛,并无真心相待,自然疏远几分。
想起这些,他想到了一个人,心生愧疚,忽然面向马车外,问道:“六爷的尸骨……可安置好了?”
图青越微微偏头,应道:“是,按大人的意思,已经葬入江南名士青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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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子明掀开马车帘子,“比起天天清淡的无聊士子,这位能懂大义,杀身成仁,舍身取义的“山贼”不更让人心生敬佩么?”
图青越嗯了一声,沉默片刻道:“他本不用死的,若大人相信他的话。”
刘子明微垂眼帘,眉间浮现疲惫之色,说道:“是,之所以用他激怒山贼,是想看看此人在那样的危局里会不会再生叛变之心,若他过关而得活,我确实想让他接替我执掌江南七望族被商会长吞并的产业。真是可惜……”
图青越想了想,缓缓说道:“如今怎么办?邓安那边显然是靠不住的,六爷已死,这些产业朝廷方面若是无人接管,假以时日,自然会被江南商会吞并……”
马车路过繁华街道,刘子明望向街边一拿着糖葫芦的小孩笑语盈盈,心头微动,嘴角上扬,“我倒有个不错的人选……”
……
……
江南府大堂。
和刘子明想的不同,他本以为是轻松愉悦的欢庆局面,然而从那位见多识广的老知府的密集的抬头纹上看来,事情并不是像他想的那般乐观。
年逾百岁的孙老知府双眼浑浊,凝眉道:“大学士,可知我寻你来所为何事?”
刘子明装疯卖傻道:“莫非不是老知府对于我在江南做出的贡献,准备上报朝廷论功行赏一番?”
孙老知府冷哼一声:“贡献?这短短数月江南鸡犬不宁,怨声载道,虽说老夫不知道你与曲先生做了何等交易能让他供你驱使,助江南除去大患,可单说你暗中推动商人闹事此事,便已是造反的大罪!”
“老大人都知道了,今日是来问罪的?”
孙老知府冷眼相待,讥笑道:“阁下是内阁大学士,又是陛下亲信,老夫乃一介地方小官,岂敢多言?”
刘子明笑着摇了摇头,“看来老大人是嫌我做人不够圆滑,招揽商会长合作,灭尽七族,指使承天卫反贼除奸,一桩桩一件件无不是在公开在向皇帝表明衷心,向相党宣战……”
“难道不是?”
刘子明端起一杯热茶,吹了吹上面的热气,平静道:“是……我知道,老大人想做的不非就是在朝野上维持两党平衡,偏生我这般胡闹让相党在江南失了势?你觉得秦宰相眼里揉不得沙子,恐怕要雷霆一怒,到时候别说江南,就是整个南陵也必起风波……”
孙老知府叹了口气,劝道:“小娃,秦清泉这厮肚量很小,不会善罢甘休的……”
刘子明起身一鞠躬,“老大人倒是肯说句实话,在下佩服!!不过呢,无论秦相有何手段,我自接着便好,不会连累老大人的。”
“两党相争,必起风波,所谓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你别忘了还有北人虎视眈眈……”
“天下不能乱。”
刘子明笑了笑,“敢问老大人所说天下,是秦清泉的天下还是陛下的天下?”
“是天下人的天下。”
刘子明得此一句,咧嘴笑道,没有再说什么。
孙老知府也不再相劝,疲惫地合上眼睛。
正在他转身踏入台阶的那一刻,听到一声苍老的嗓音,“我那弟弟,如今还好吗?”
他问的自然是那个聋哑老头。
刘子明缓缓转身,笑道:“好得很呢,天天在商园的小湖屋钓鱼,不用再替你背着秘密,自是快活似神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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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府庄园,怪鸟林。
童姑娘洒了一把豆粉饲料,引来一群鸟儿争相夺食,她自是应接不暇,手上那点可怜的饲料被一扫而空,也应付不了这么多张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