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德清是有名的急性子,干的一手好焊接。但艺高人性子倔,得罪了她,就是跪爹爹求奶奶也没用。
慌得吴庆业带着几个徒弟,提着下好的料,连滚带爬,赶忙向她跑去。嘴里还连求带告的:姑奶奶,你能逼死人命。长跑也得有个喘气的时候,你乍就不让人喘口气?
李德清哈哈大笑:地球转一圈,我转一圈半。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出点力觉得亏得慌!
口气里明显带着揶揄。她就是这个大大拉拉的脾气,在眼睛里不对吴庆业,抛出迷离光彩的不多人里,她就是最突出的那一个。在她的心里:是我的赶都赶不跑,不是我的求也求不来。对待爱情,一如她的性格,没有强求,只有机缘。
这天活干的很漂亮,大家皆大欢喜。就在收拾工具包,准备收工的时候。吴庆业一摸口袋,脸变了色,他的宝贝疙瘩,钢卷尺不见了。那可是鹤立鸡群,在众多青工里卓异的存在呀!
吴庆业回想回想,是了,当时李德清一咋呼,自己麻了爪,慌乱之中钢卷尺忘在下料的地方了。
再回去找,钢卷尺哪里还有踪影。是了,时间过去大半天,别说是小小的卧在掌心的钢卷尺,就是头大牛也叫人牵走了。
吴庆业心里那个烦啊,不仅烦的是自己可能呆逼聊拨,当不了技术高手,让他更烦的是工作上的不便。工具是有使用年限的,没到年限再领一个,门都没有。
工作时只好跟别人借。借就得看别人脸色。对方没活倒还可以,要是活忙,不耐烦的话就一串串砸了过来:用完了吗?自己的呢?耽误别人不误自己的功夫!
恶言恶语的让人实在难受。
现在,吴庆业最大的期待,是拥有一卷自己的钢卷尺。
偏巧,渴了有人送碗水,困了有人送枕头。
这天,逢吴庆业和林琼玲值班。两人在班里人走后,开始扫地,封炉子,扒炉灰。干完活,车间里已经没有别人,只剩两个没锯嘴的葫芦。
林琼玲本来不爱说话,毋行野是心里不爽。将车间收拾利落,吴庆业举步想走的时候,林琼玲喊了一声:慢,这个给你!
她攥着的拳头一松开,掌心里有个明晃晃的钢卷尺,钢卷尺的红塑料核,发出迷人的艳丽色彩。
是给我的?吴庆业狐疑的问。
林琼玲点点头。
你从哪里弄来的?
这你就别问了。僧有僧道,佛有佛道。反正你需要!我能给你弄到就是了。
林琼玲语言仍然是冷峻,表情也没有示恩的倨傲,只是眼底闪烁的光焰明显的炽烈。
吴庆业双手从林琼玲手里捧过钢卷尺。这是卷崭新的钢卷尺,没有一丝用过的痕迹。激动的吴庆业在两只手掌里,把钢卷尺揉搓了很久,才抬起眼仔细的看着林琼玲。
这时他才惊讶的发现,这个姑娘真是可爱。长相不说,看到吴庆业高兴,她虽然没有多的言语。两只大眼睛滴溜溜的在自己的脸上打转,那份高兴就是傻子也能看出来。
吴庆业心里一热,向前跨了一大步,真想一把揽住她的细腰。可惜那时社会风气,没有现在开放,感情不是用拥抱来表达的。
看来林琼玲早有防范,见吴庆业跨步,她便向后退了一小步,声音恢复平淡:咱们该走了。要是叫别人看到……
她没继续往下说,意思很明白:让人看到不好!
第二天上班,吴庆业再看林琼玲的眼神,跟以前就不一样了。眼神里充满了热烈和爱抚。看的频率多了,他发现林琼玲的眼睛也发生了变化,里边的深邃变得清澈见底,隐隐的似有火焰在燃烧。
投之于木桃,报之于琼瑶。匪已为报也,永以为好耶。
这是中国人的传统美德,吴庆业当然具有。
从拿到钢卷尺的那天起,林琼玲成为了他青春之梦的主角,看林琼玲的眼神逐渐暧昧起来。
别人对我好,想着我,我为什么不能也想着她?吴庆业想。
言必诺,行必果。这是吴庆业做人的信条。
不久,他托关系,搞到了两张电影票。票很难搞。尤其是两张挨边的。那时两个年轻人,并肩去看电影到底意味着什么,地球人当时都知道。
本以为,送林琼玲影票,她会扭捏推托一下,谁知她眼睛都没眨,好像期盼很久的事情,痛快的接过电影票:准时,我在大门口等你!
电影是当时很走红的,罗马尼亚《多瑙河之波》。很多在今天看起来平常稀松的情节,在当时的年轻人里激起很高的浪花。当男主角抱着爱人,调侃的喊着:我要把你扔到河里去时,林琼玲婴宁一声,把火辣辣的脸藏到吴庆业的肩窝。这在当时,是比较发黄,色情的镜头,姑娘们想看,却只能表示厌恶的斜睨。
吴庆业感到,怀里象揣了只火炉,阵阵传到鼻里的姑娘的发香,令他如痴似醉。
回宿舍的路上,两人没有多话,只是感觉到心相互之间靠的更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