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躺在床上,瞪着俩大眼珠子看着天花板。
他隐隐约约能看得清楚屋顶的轮廓,其它的,都是一片模糊。
放在以前,这个点周熙还在酣睡。
得再等半个多时辰,他们才会被尖锐的哨声给惊醒,然后屁滚尿流的爬起来。
只是到了那时候,就算是起来了,脑袋也是晕晕乎乎的发懵,行动只靠着惯性而已。
运动量过大,睡眠虽然也很充足了,但却是容易造成疲累和睡不醒的这种状态。
现在,周熙却是很清醒,非常的清醒。
他感觉似乎自从进了军营之后,自己的思绪便从未这个清楚明白过。
但正是这么清醒,让他再也睡不着了。
他两眼茫无焦距的往上看着,这几年来发生的一切都一一在脑海中经过。
富足的家庭,越来越重的赋税。
越来越少的收成,如狼似虎的差役。
当那个家终于支撑不下去了,然后便是带着老婆孩子,连夜逃了。
流民的道路不知道尽头,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往何方。
只知道跟着流民队伍走,他们去哪儿,自己就跟着去哪儿。
一路上所过之处,树皮草根,飞鸟走兽,河中鱼虾,全都被吃了个干净,最后只剩下了光秃秃的一片。
也不知道下半辈子该如何度过。
连明天都不知道能不能活到,更别说是以后了。
他们所到之处的城池,全都紧闭大门,不准进入,更有甚者,派出兵丁差役,杀戮镇压,将其驱赶。
五岁的儿子没过多久就被饿死了,他想要把孩子给埋了,妻子却是把孩子抱走。
一边嘶声裂肺的哭嚎着,一边一步一步的往外挪。
没多久,她回来了。
手里抱着另外一个孩子,看起来也不大,约莫是五六岁的样子,精瘦精瘦的,看样子也是活活饿死的。
却不是他的儿子。
这一瞬间,他就明白了。
易子而食。
他自己忍不下心,只得让妻子去做这种事,已经是很愧疚于心。
但是他知道,就在不远处,他那儿子,也被人给吃了。
他一边吃,一边默默的流泪,泪如雨下,却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