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春娥垂首一笑:“身份?前途?呵呵,不要了,我都不要了,爹,娘,你们就许了我二人和离吧。”
“你!”永定侯恨铁不成钢地看了李春娥一眼,把袖子一甩,转身走了出去。
永定侯夫人只是哭,却再也拿不出合适的话来劝解。而李春娥只是淡淡地盯着一个地方,目不转睛地看着,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原以为李春娥只是一时在气头上要说出和离的话来,不想第二天,自己拟好了一纸和离书呈到父亲面前,叫他过了目就把章给盖上,自己要亲自去与靖王府的人说去。
永定侯看女儿这是铁了心的要和离,哪怕是谁也劝不动了,干脆把那和离书一拿,领着永定侯夫人气势汹汹地就去了靖王府,说要当面找元泓问个说法去。
王妃正在哄着和儿玩,忽听得通传说是永定侯夫人来了,心下有些意外,待到二人进了门,却见永定侯夫人的一双眼睛哭得红肿,永定侯的脸也是黑青的,不由得有些吃惊:“侯爷,夫人,您二位这是……”
永定侯夫人还未开口,永定侯已经冷笑一声,将那袖子里的和离书往桌子上一甩,冷声道:“你家儿子宠妾灭妻,叫我家女儿受了委屈,我今儿个便是来替她讨个公道的。”
王妃将那纸和离书拿来一看,不由得皱紧了眉,冲着永定侯夫人道:“夫人,这和离书是怎么回事?我倒是看不懂了。前儿个咱们家春娥回去,走时还好好的,怎么这一转眼就要和离了?”
永定侯夫人赶快抢在永定侯前面开了口:“老姐姐,今儿个永定侯说话这么冲,您也见谅,他这也是护女心切,一时气极所致。要说和离这个事儿,我们两个人是一万个不同意的,只是春娥她这一回是伤透了心,自己硬要和离,所以我们才来的这一趟。”
王妃又看了永定侯一眼,道:“姐姐,春娥自打进门以来我对她如何,我们整个府上对她如何,所有人都是看着的,如今她不顾我们娘俩这份情谊自请和离,可是先就伤了我的心了,可是我更想不到的是,适才永定侯一句话就是我们家泓儿宠妾灭妻?这算是从何而来的呢?”
永定侯夫人勉强陪了个笑脸:“姐姐,若说您对春娥怎么样,我想饶是谁也挑不出个礼来,自打进门,春娥就和我说过多少回,说是摊上您这样的一位婆婆,是她几辈子修来的福气,但是话说回来了,您这个婆婆宠她是一回事,她在她那个相公那里,也是得了委屈的,适才我家侯爷虽然言辞有些冲动,但是宠妾灭妻这几个字却也并非空穴来风啊。”
王妃把眉毛一挑,冷笑一声捧起个杯子到嘴边不说话。
一旁的奇嬷嬷就已经先开了口:“侯爷,夫人,小的多句嘴,若是我们家对待世子妃的这般行止都叫个宠妾灭妻的话,只怕是这京城里找不到第二家算是有规矩的了。”
永定侯黑了黑脸,永定侯夫人的脸色也难看起来。
王妃冷笑一声,假装斥道:“奇嬷嬷,你可是岁数大了?一时之间就没了规矩了?亲家公与亲家母既然找到门上,说咱们宠妾灭妻了,咱们就好好与人家说一说,哪儿能你这么一句就给顶回去?没规矩!”
这一主一仆是什么样的人物?哪儿能在自己家里了气势?
奇嬷嬷假意告了个罪,开口道:“王妃,您就恕奴才这没有规矩一回吧,今个即然永定侯与夫人一起到了咱们府上,说起这个事儿来了,老奴就真得把这个话给说出来了,免得将来这话传了出来,叫咱们家白背了这个恶名。”
不等王妃再开口,奇嬷嬷就向着永定侯与夫人各施一礼,正色道:“两位贵人,自打世子妃进门,我们家王妃就一直是把她当成自己家的亲生女儿看的,别人家的儿媳妇进门不够三年打,别说是管帐了,就算是帐本都不叫看一眼的。可是咱们家世子妃呢,一进门王妃就把这管家的帐交了她,但凡是各屋想要什么东西,全都要世子妃点了头才行。侧妃娘娘屋里想要添置个什么东西,还得自己张嘴管着正妃要,正妃但凡说个不给,哪怕是说到王妃这里都不占理,这个事儿,您二位若是不信,也可以回去问一问正妃。”
永定侯黑了黑脸,但是以他的身份,断然是不能与一个下人争执的,只得把脸一别,冷哼一声不说话。
永定侯夫人知道奇嬷嬷是王妃最为倚重的人,听她这话说得言之凿凿,知道自己不能硬驳了回去,只得向王妃又道:“姐姐,这个事儿我们家可是从来没有挑过礼的,您对春娥的提携,我们是一直看在眼里的,只是别的事儿上……”
王妃把手抚着佛珠,转脸看了永定侯夫人一眼:“妹妹啊,老姐姐我说句不客气的话,这个事儿您是挑不出理来的,别的事,您也一样是挑不出来的。这平日里出来进去的体面,京城的世家贵妇里面哪个能赶得上春娥?平日里春娥的房里用了多少人,那侧妃杜若夕房里又是用了多少人?每个月这春娥的用度有多少,她杜若夕的又有多少?这都是明摆着的数,瞒不了人的吧?咱们家春娥一进门我就把这正宅子给了她住,这侧妃到如今添了孩子还住在那小偏苑里呢,前儿个我说这天气凉了,怕他们那个小偏苑里太冷不好住人便把和儿接过来跟着我,这才算是叫他们宽绰点。这若是都能落个宠妾灭妻的名来,只怕我这个当家的真是难管喽……”
王妃这一张利嘴,没几个人能顶得住的,永定侯夫人三言两语就败下阵来,憋着脸出不了声。永定侯黑了脸阴恻恻地一笑:“是,王妃说的话一句也不错,您这表面里的体面是给足了我女儿,可是背地里呢?何故这当夫君的一个月都宿在侧室那里,都不到正室房里去上一回?”
一句话说得王妃红了脸,扁了扁嘴也不吭声。
永定侯继续说道:“我家女儿这一次得了身子,她自己欢天喜地的,后来我和她娘问清了她身边的下人这才知道,本是那一日那个侧妃不在家,元泓这才到正妻的房里住了那么一宿,因此得了这么个身孕。我且问您,这个事儿是真的吗?您只说您这一碗水端得平了,您敢说元泓他小子的所做所为真的就对得起他这个正妻了?!你去京城里随便打听打听,哪一家有这样的规矩?这侧室不在家,才轮得到相公到正妻房里去的?”
王妃干咳一声掩了掩唇,垂下眼眸道:“要说小两口房里这个事儿,我们这些当长辈的还真是多说不了什么。既然今天亲家公您提出来这个事儿了,想来是觉着春娥的委屈不小。但是我也得把话说明白了,当初我可从来没有提要给泓儿纳妾的事儿,就连泓儿他自己也亲口说过春娥挺好的不必纳妾。可是到底是谁出的主意叫春娥替泓儿纳个妾开个荤的?亲家母,是您吧?”
永定侯夫人立马就红了脸,小声嗫嚅了一句:“初时不是说元泓他有点……有点……那个什么吗?我和春娥这也是求子心切。”
王妃冷哼一声:“当初外人风传我家泓儿断袖,我们可从来没有说过我家泓儿是个断袖,我家泓儿他当着您二位的面承认过吗?当着春娥的面承认过吗?”
这一下连永定侯的脸上都有点挂不住了,干咳一声别过脸去不说话。
经历了大风大浪的王妃绝对不是个一般战士,几番话就坐住了场面,干咳一声继续道:“我们家泓儿当初看着那个戏子可怜,于是就救了他养在府里了,那个孩子我也看了,生的的确是体面干净,可他与我们家泓儿传说断袖那根本就是子虚乌有,可是春娥心里就疑了他,一心叫我帮他纳个妾来帮他开个荤。可是我家泓儿是什么样的人?普通的姿色哪里又看得上?我这才到杜老爷家里,那是不知道说了多少好话,这才求得人家的千金嫡女给我们家泓儿作了个侧室。亲家,人家当朝三品大员家的千金大小姐京里多少世家子弟可以选?人家硬来给咱们家当个妾,这是多大的牺牲?夫人,你我二人同为女人,我只说这事放了是你,你领不领人家的情?”
永定侯夫人看了丈夫一眼,一时也没有了主意。只低着头不说话。
王妃又悠然地叹了口气:“可是话说回来了,我这心里再过意不去,这规矩照样不能乱,我也一样不能给了她太多的体面。可是这泓儿心里过意不去啊,那就对她多宠了些呗。要是这样我还要从人家眼前挑个理,这样的事儿我可做不出来。”
一番话说得永定侯和永定侯夫人全都没有了脾气。
永定侯黑着脸站起来,冷声道:“依着王妃这么说,倒是我们家春娥在无理取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