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和你说了,你只怕日日往御膳房跑,我就要天天收到奏章发愁了。”
云歌不解,“什么?”
“宴席上不仅仅是我朝百官,还有四夷各国前来拜贺的使臣,一点差错都不能有。大宴前的忙碌非同寻常,你去缠着厨子说话,礼部还不天天给我上道折子斥责你?”
已经行到龙舆前,刘弗陵再不能和云歌同行。他却迟迟没有上车,只是静静凝视着云歌。
于安忙说:“陛下放心,奴才已经安排妥当,六顺他们一定会照顾好云姑娘。”
刘弗陵知道再耽误不得,手在云歌脸颊上几分眷恋地轻抚了下,转身上了车。
云歌心中也是说不清楚的滋味,倒是没留意到刘弗陵的动作。
两人自重逢,总是同行同止,朝夕相对,这是第一次身在同一殿内,却被硬生生地隔开。
瞥到一旁的抹茶对她挤眉弄眼地笑,云歌才反应过来,刘弗陵刚才的举动在这等场合有些轻浮了,好像与帝王威严很不符。
云歌脸微红,对六顺和富裕说:“走!我们去前殿,不带抹茶。”
抹茶忙一溜小跑地追上去,“奴婢再不敢了,以后一定听云姑娘的话,云姑娘让笑才能笑,云姑娘若不让笑,绝对不能笑,顶多心内偷着笑……”
云歌却再没有理会抹茶的打趣,她心里只有恍惚。
一年约定满时,离开又会是怎么样的滋味?
司天监敲响钟磬。
一排排的钟声依次响起,沿着前殿的甬道传向未央宫外的九街十巷。
钟声在通告天下,旧的一年即将完结,新的一年快要来临。
欢乐的鼓乐声给众生许诺和希望,新的一年会幸福、安康、快乐。
云歌仰头望着刘弗陵缓缓登上前殿的天明台,在司天监的颂音中,他先祭天,再拜地,最后人。
天地人和。
百官齐刷刷地跪下。
云歌不是第一次参加皇族宴,却是第一次经历如此盛大的汉家礼仪。
抹茶轻拽了拽她,云歌才反应过来,忙随着众人跪下,却已是晚了一步,周围人的目光都从她身上扫过。
在各种眼光中,云歌撞到了一双熟悉的秀目,目光如尖针,刺得她轻轻打了个寒战。
隔着诰命夫人、闺阁千金的衣香鬓影,霍成君和云歌看着对方。
究竟是我打碎了她的幸福?还是她打碎了我的幸福?云歌自己都不能给自己答案。
两人都没有笑意,彼此看了一瞬,把目光各自移开,却又不约而同地移向侧面,好似无意地看向另一个人。
孟珏官列百官之外,所以位置特殊,加之仪容出众,根本不需寻,眼光轻扫,已经看到了他。
汉朝的官服宽袍广袖、高冠博带,庄重下不失风雅,衬得孟珏神清散朗,高蹈出尘。
久闻孟珏大名,却苦于无缘一见的闺阁千金不少,此时不少人都在偷着打量孟珏。连云歌身旁的抹茶也是看得出神,暗思,原来这就是那个不惧霍氏的男子,这般温润如玉的容貌下竟是铮铮铁骨。
跪拜完毕,借着起身间,孟珏侧眸。
他似早知云歌在哪里,千百人中,视线不偏不倚,丝毫不差地落在了云歌身上。
云歌不及回避,撞了个正着,只觉得心中某个地方还是一阵阵地酸楚。
已经那么努力地遗忘了,怎么还会难过?
脑中茫然,根本没有留意到众人都已经站起,只她还呆呆地跪在地上。
抹茶一时大意,已经站起,不好再弯身相拽,急得来不及深想,在裙下踢了云歌一脚,云歌这才惊醒,急匆匆站起。
孟珏眸内浓重的墨色淡了几分,竟显得有几分欣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