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岸花堤,风清襟袖。
官道一侧的不远处,斑斓的光束透过枝叶点缀在绿茵之上。
高旭正静静地看着湖畔那一幕,表情并无明显的波动变化,然而眼眸中的失落与困惑,却是任何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
再次自乌泥镇向望平一路长途奔驰后,待经过了二龙堡,方才在临近湖畔的官道上特意遛马缓步行来。无意间,瞧见春光明媚之下,那太守府的小娘子正与一位皮肤黝黑的锦衣子弟在湖畔一同漫步,相互还交谈着什么,男子深情凝望,少女巧笑嫣然。
比之昔日回首惊鸿一瞥之时,少女看着愈发的亭亭玉立,面上少了许多稚气,却多了几分清丽,娓娓细语时,竟是隐隐有了几分娇嗔柔媚之姿。
只见二人皆身着华美的雪白锦缎衣装,好似出双入对,绿草如茵、春水微澜的湖畔,煞是招摇惹眼。
再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缝缝补补破旧不堪的野兔杂皮袄子,几番厮杀血战后割裂刺穿的破口处,都被阿母一针一线仔细缝补妥当,虽洗得干净,却依旧尽显寒酸。黔首!庶民!高旭忍不住苦涩而自失得一笑——我也没得选啊!
虽值少年青葱多情时节,却早已是斑驳伤痕遍布心间,历经千年万里,竟然还抱着如此不切实际的憧憬,无论前世今生,难道说心性天注定,根本难以去改变?这就是俗称的“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自嘲的同时,心底深处泛起莫名的刺痛。春夜酒暖,少年遗梦,惊觉之后琴鹤无声,惟有胸口的那方丝巾隐隐留香……所思所梦,原就是黄粱一场!
待到来时春几许,却恼他人先渡。
终究是枉费思量,毕竟咫尺天涯,天各一方!
与边军畅饮言欢之后的次日清晨,高旭拜托军侯盖明代为关照高家老小,与何咎一道,二人双马向南而行,直赶赴望平而来。
此行既为探访在望平左近耕读的恩师幼安先生,也是希望前去探视病中的王烈。皆因昨日由众人口中得知,王烈以羸弱之躯仗义执言,悲怒交加之下竟至呕血,带着刑场上救下的一群孩童离开了望平。而此时病情如何,尚不得而知。
另一个目的便是主动现身,自金饼出现之后高调宣扬自己已然出山。高旭坚信田韶并未逃离汉境,以其睚眦必报的风格,定然蛰伏在某一个阴暗角落里伺机而动。有什么恩仇宿怨,便冲着我来!索性一并做个了断。既为了消除靠山屯面临的隐忧,也希望将那罪魁祸首田韶引出,就此一了百了。辽东这片大地,再经不住如此自相残杀的折腾了!
却没想到一路兼程来至望平城下,信马由缰让马儿稍作舒缓歇息时,竟与那入梦佳人不期而遇。
沿途被二龙湖畔的美景所吸引,正在四面环顾感叹之时,便在无意一瞥中看见那名少女,正与另一位衣装华贵的公子同游,共同流连于柳絮飞扬、花满枝头的湖岸边。
桃李花开春如意,恰似三月烂漫,柳飞絮。
只是,此间春意盎然,只属于他人,而不属于自己。
高旭见到那少女不经意间瞥见了自己,状若震惊,笑嫣凝固在脸上,双眸只定定相视,一时间愣怔在原地,不知该如何自处。
淡然向那少女微微颔首示意,高旭强忍心中悸动,拼命拉扯着自己的视线转向别处。
虽是少年身,已非少年心,自作多情徒惹笑尔!脚下轻叩催马疾行,只想尽快远离此地。
委屈、失落、不甘与痛心,在那少年淡淡的点头致意之际,如同潮水般汹涌淹没了公孙菡……
你好像又高了几分,你看着又瘦了些许,你的伤口痊愈了吗?你的腰背还是那般挺直!只是……只是你为何不再如初见时,那样冬日暖阳般地微笑?竟是形同陌路,就如此冷漠地一点头,便将背影留给了日思夜想、痴痴念念的自己!
可是你眼中分明有着失落与黯然,你哪怕是前来问候一句,我自然会令你的疑云冰释雪融,可是……只那一眼的误会,你便选择狠心离去!在你我再次邂逅之时!
你甚至不愿为我停留一刻!一眼为之心动,难道结局便是一眼为之心碎?
整整一个漫长冬季的牵挂,多少寒夜的辗转无眠,甚至是面对不堪回首的刺杀来临,当那支弩箭擦面而过之时,我的手里是那桦木哨,我的心里也只是想到你。
而如今,却只等来你如此决然的背影……
泪眼朦胧中,那如风的背影飞快地消失在城门洞里。
再也忍不住,泪水便如断了线的珍珠般,顺着面颊成串的滑落。无声无息,却肝肠寸断,竟无语凝噎。
简位居莫名其妙望着公孙菡哭得梨花带雨,以为是自己过于放肆引得她如此伤心,忙不迭地躬身赔罪,慌乱之下更加笨嘴拙舌,不知说些什么牛头不对马嘴。
“走开!”公孙菡气急,好不容易在双唇间迸出个词来,若非你在此纠缠,又怎会如此?!随即将两位同样惊诧莫名的丫鬟甩在身后,公孙菡返身疾步回城,再无丁点心情逗留此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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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他一定会去府衙寻阿父和兄长的!我定要与他说清楚!
萼儿、苹儿与一众侍卫急忙跟上,将一头雾水的夫余王子留在原地。
必是方才那人!自己也瞥见了那骑着雄俊白马的汉人!好像小娘子自从看见了他,便如此伤心欲绝!此人必与小娘子有些瓜葛!说不得,下次见了便取你狗命,既为小娘子出口恶气!也为自己扫除一个障碍!
夫余王子虽憨实,但对这种原始的抢夺交配权之事,却是与生俱来野兽般的直觉和危机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