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暗、压抑、潮湿、窒息、恶臭……
所有能想象到的负面感受,都在黑暗中扑面而来,这是地下牢狱带给高旭的最初印象。
随着狱卒转身离去,带走了昏黄的灯笼亮光,监房内重又陷入窒息的黑暗,几步之外完全难以目视辨物,一片影影憧憧。
微眯着眼睛,借着微弱的照明,高旭立在原处仔细辨别周遭环境。
长条形的牢笼不大,横行十步,竖走六步。横向过道一边皆以碗口粗木栅相隔。靠里墙平铺着一层薄薄的看不出原本颜色的稻草,散发出潮湿腐朽的令人作呕的味道。高旭判断其为稻草,是因为那里人影晃动所发出的细细簌簌声音。
墙角处一个黑乎乎模糊的桶状物,也同样冒出阵阵恶臭。除此之外牢笼内别无他物。
牢笼在地下,自然无窗,聊胜于无的光亮,仅来自牢狱的过道里,正对着一排牢笼的墙壁上挂着的寥寥数盏粗陶油灯。燃烧着的劣质油脂早已熏得石墙黢黑一片,不明油脂的微弱火苗,使得整个牢狱内充斥着一股奇怪的焦臭气息,与恶馊酸腐味混杂在一起,乍闻之下令人腹内恰似翻江倒海。
横七竖八或躺或靠在里墙边的几个人,在昏暗的油灯照明下如鬼魅一般虚影模糊,若不是偶有身形挪动,便让人误以为是躺尸一堆。
甬道尽头,铁链上锁的声音哐啷啷声消失后,牢狱内重归寂静,那是一种带着腐朽的死寂。
左右看看,高旭打算在这不大的牢笼内确定落脚的地方。
“新来的那贼厮!所犯何事?”黑暗中一个尖刻跋扈的声音打破了死寂。同一瞬间,高旭甚至可以感觉到几道穷凶极恶的目光齐刷刷于黑暗中射向自己。
高旭一撇嘴,杀威棒?开门红?忒急了一些吧,这就按耐不住了?
报以不屑的一笑,尽管对方也看不到,对来自黑暗中的喝问不予理睬,高旭扭头走了几步,在栅门边一侧的纵墙贴着墙边坐下,斜对着那伙人。
背后的石墙冰凉而粗糙,寒意直渗入夹袄之内,一丝疼痛泛起,高旭才想起肋下还有一处伤口。试探着将手伸入怀中摸索,入手处肋下血迹已然干涸,所幸是轻微割伤。
里墙,也就是对着栅门的横墙那边,显然被初来者的漠视或者无视所激怒,方才的声音显得暴躁狠戾起来,“好贼厮!忒大的胆子!进了这地界,竟还敢装腔作势?!”
高旭的视力已经渐渐适应了昏暗的环境,可以隐约看清右手边那面横墙下,乱草铺上或躺或靠着六七个身影。稍远些十步之外,正对着的那面墙有两三个黑影,正畏畏缩缩地挪动身体,试图离那伙嚣张喝问之人更远一些,尽可能避开即将到来的冲突,以免被殃及——可见这种事已是家常便饭。
单独另有一位,躺在自己右侧不远的墙角纹丝不动,不知是昏睡或昏死过去,亦或是在装睡装死。这也属正常,正所谓事不关己,谁会在此时自找麻烦?
情形一目了然,唯那六七人便是此中狱霸或是打手了,躲离的数人显然是惯被欺压凌辱的普通囚犯,此刻也表露出各扫门前雪、自求多福的姿态。
尽管气味潮湿腐臭难忍,高旭还是无声地深吸一口气,缓慢地左右大幅摇摆脖颈,暗中活动了几下手脚。
该来的,总会来。你不杀人,人便杀你!
由于在燕回馆的轻敌,自己不慎中计身陷囹圄。如今若是大意,丢的便是性命。